瀚玥的皇宫,那是王皇后最后的一道防线了。
上官语不急,她会和王皇后慢慢磨着。
如老鼠和猫般,老鼠随时能见着猫,却不见它去抓老鼠。这是种折磨,心理折磨,比你直接将她杀死或者打死更让人精疲力竭。
而此时的王皇后,则正受着这样的折磨,当一个人身体承受不了某种压力的时候,心灵就会变得扭曲。
何况王皇后的心灵,从来就没正常过。
辳思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的离开凤凌是最晚知道的一个。
冽然说:“辳思可能只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吧。”
凤凌抿着唇,不语,视线始终是落在冰床上唐芊语苍白的娇颜上。
他想,他知道辳思去了什么地方。
她不是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而是,她进了宫。
梵愿的死,对她的打击是太大了。
同样身为唐芊语侍卫,且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姐妹,梵愿是受着芊语的命令保护上官语,死于那场刺杀。而她,在倍受心灵与精神上折磨的同时,还要若无其事,每天都在这里守着。守着毫无生气,看似有救,又无救的主子。
这才是她受不了的,或许她还会想着,死的为何不是她吧?!
她其实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取那回粒传说中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雄丸相思扣吧!
冽然站在冰定门口,没等到凤凌的回答。却见他回过头,手又抚过唐芊语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冽然默默地退出,他知道,他等不到凤凌的回答了。
凤凌每天会在冰室里待大半天的时间,几乎每天都会重复着同一动作。默默地看着,十分小心翼翼,轻轻地碰触一下她的面颊,然后似犯罪般迅速收回手,克制着,隐忍着。
冽然觉得,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凤凌受刑的时候。
亲情和爱情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时,这种矛盾的感情,也成了最残忍的酷刑,是他一天当中最幸福和最痛苦的一刻。
冽然本以为今天的他也会在冰室里待到直到不能再待下去为止。
然而他错了,他走后,凤凌只是很留恋地看着那张像熟睡似的容颜,然后轻轻地,罪恶地在她唇上印了轻浅的一吻后便起身逃似的离开了冰室。
冽然将剑抱在胸前,倚在冰室外的墙面,他在这里等着,等天黑,然后凤凌出来。
他做好了等大半天的准备,却不想,自己才将这个动作摆顺,凤凌便跟着出来了。
冽然愣忡了好一会,才放下双臂抱胸的动作。直起身来,站正道:“公子?!”
真奇怪,一点也不像凤凌的处事了。
“跟我来……”凤凌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房。
既然辳思先他们一步去了,不管她是为着什么目的而去,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她不管。
而且,虽说皇宫中此时绝对是个凶险之地,但也有可能寻到另一枚相思扣不是么?!
虽然歌舒离说过即使找到那枚相思扣,也不一定能救得活唐芊语,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救不了呢?!
夜色,如期而至,浓黑而沉重。深沉的压抑齐齐地盖住了瀚城上空的天际。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凤凌带着冽然次然穿梭在瀚城皇宫里。
凤凌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朝皇后所居的正宫潜去。
在皇后的宫殿前,凤凌与冽然兵分三路,三人往不同的三个方向行去,最终约定,在神女殿后花园的那个八角小亭见。
冽然朝皇帝的御书方向去,次然朝御花园那边去,凤凌看了眼近在眼前皇后的寝宫,想也没想,跃上屋顶小心翼翼地翻了进去。皇后殿寝宫里,灯火通明,诺大的宫殿里,地寂静的得尤如无人之境,有着说不出的阴冷。
凤凌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他觉得,这种静,静得太不平常了!
远远的,一道阴冷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
凤凌随着声音传来的后花园小心翼翼地靠近,皇后寝殿的后花园,与神女宫,皇帝住的乾坤殿都通着御花园的那个大大的湖泊。或者,那个湖里的水,从某处是与另两座宫殿相通的。
冷风阴恻恻吹来,凤凌打了个冷颤,举目望去,波光粼粼的湖边,数百侍卫提着灯笼围成个大大的圈。里面层,外三层地将中间的几人包围了起来。
凤凌离他们离得太远,根本就无法看到那包围圈此时正在发生着什么事。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打量了一眼四南,离那亭子不远处,有道长廊,比亭子略高上两三尽。长廊两侧,是长得高高大大,枝繁叶茂的千叶竹。
这千叶竹隶属于竹子中的一类,仅是瀚玥国才生长得有的小斑竹中的一种,说它高大,也不过比凤凌略微高出一点,枝繁叶荗到是实在。满身满枝的,全是碎枝碎叶,即使是在这寒终腊月的,也是碧青碧绿。
正好可以将一个人给密密实实地挡在了长廊里。
凤凌小心翼翼地转战长廊,做得悄无声息。
隐在千叶竹里,他小心地拔开面前的竹叶向下看去。
围圈正中,王皇后一如之前一般,优雅而高贵地坐在贵妃椅上。在她旁边的小几上,瓜果茶点,应有尽有。
而在围圈靠边沿之地,辳思衣衫破碎,头发凌乱地被两名禁卫军死死押住,跪在地上。
若有若无,被寒风吹得支离破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说的是相思扣?!呵……解药么,本宫自然是有的。只是……”王皇后拔弄着一杯茶,高雅地开口。
凤凌心中怒气陡然高涨,王皇后那语气神态,像极了那日在神女殿那般的疯狂之色。让他很有压抑不住想要冲上去将她就地正法的冲动。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只是后,王皇后停下,高高地挑起那细长的螺黛眉,嘴角摛着抹冷笑。
“你以为,你拿回了解药就能救得了那小贱人么?”
“相思扣是什么毒?说白了就是一种慢性的春药。它可以让人痛苦,先是失听,再失明,至最后,连声音都会失去。当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时候,真正的相思毒,才会发作,它会让人很难受,莫明的难受……比一般常见的春药可磨人多了。让你难受得,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眼不能视……你觉得,这样,你要给她先解药呢还是先解毒?即使你拿到了解药,也只能起缓解它失听失明的作用,根本解不了相思毒。呵呵……”王皇后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拈起声桂花糕送入嘴中轻,且优雅地咬了口。
那脆亮的笑声,优雅的动作,像极十七八岁,无知而懵懂的少女天真无邪的笑。
可那笑,那动作在辳思凤凌的耳中眼中,却是无比的怨毒。
“你个毒妇……我要杀了你……”辳思挣扎起来,但她哪里能敌得过两个武功不弱的禁卫军的力量呢?!
何况,此时的她,已经是满身血污,伤痕累累了。还未站起,便惹来狠狠的两脚,踢得她趴跪在地上,尝试了好几次都未能直起身来。那两名禁卫似乎极怕她突然发难,一手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地往后扯,一手按着她的肩拼命地往前按。
辳思痛得拼命地仰起头,目光怨恨地盯着王皇后。凤凌站在廊下千叶竹后看着心都揪起来了,手中抓住一把竹子叶子狠狠地捏成拳。
碧青的绿色汁水顺着他的拳头骨节处往下滴着,他却浑然不知。
“哈哈哈……”王皇后扔下吃了一半的桂花糕,拍了拍手上的残屑站了起来,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想杀本宫的人,多了去了,等你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再说吧……哈哈哈……”王皇后笑得很开心,眼泪几乎都笑了出来了。
辳思突然淡定了下来,无比镇静且沉默着,悲悯地看着王皇后。
王皇后的笑,听在她耳中,却是那般的苍白,毫无生气。
尤如那一段与青秋堂在一起时,自己天天对着唐芊语的笑。动作丰富而繁华,心时却是千疮百孔,苍白得看不见一丝生气。
她们,其实同时天涯伦落人。
只是所经历的不同,且,辳思无法原谅自己拿她来做对比。
这是种侮辱,对自己,也是对唐芊语和青秋堂的一种侮辱。
“唐芊语,你想救她?!”王皇后缓步踱至辳思身前,纤长凝白的手指轻轻挑起辳思的下马,十分柔和地道:“那本宫就告诉你,她身上的毒如何能解,怎么样?”
她松开辳思的下马,站直身着华丽富贵凤袍的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赤红的瓶子,慢慢道:“你想要要这粒相思扣?”王皇后将瓶子递至辳思面前,好似是想让她看个仔细。夜风恻恻吹过,将她繁复而华丽的凤袍吹得猎猎作响,似是在奏起一曲悲吭的战歌。
辳思挣扎着想从禁卫军手下脱离出来,那粒相思扣,又狠狠地刺激到她了。
她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粒药么?好不容易出现在她面前,她怎么可能不想要夺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