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日子匆匆而过,倾颜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地离开,让若芯心绪大乱,她想过了许多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也许倾颜会对她恶言相向,甚至是拔剑相对,就算她不愿意原谅她她也不在乎,因为她逼着自己冷硬。
但是,她没有想过,倾颜居然如此决绝地离开了皇宫离开了她,她一定失望极了,因为,她极力维护的姐姐,竟然在最后,还是背叛了她。又或许,倾颜其实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她的不防备就好像是对她的嘲笑,嘲笑她的不择手段,嘲笑她的蛇蝎心肠,连最爱的妹妹都设计。
从倾颜回宫至今,竟然已经过了将近一年,若芯甚至错觉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未来也会在一起。若芯不是笨蛋,皇上对倾颜的喜欢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所以她才会顺水推舟地帮助皇上,她以为倾颜对皇上也是有喜欢的,毕竟皇上真的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
自从那日之后,皇上再也没有来过倚兰宫,听说也没有去过别的寝宫,日夜躲在书房里,那个书房是嫔妃的禁区,平日里除了景公公随身服侍,谁都不允许进入。
皇上一定是强了倾颜,但是皇上却迟迟没有下诏书册封,而倾颜则是干脆地离开了皇宫躲了起来,她知道雅乐回来了,守在她的身边,但是雅乐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雅乐浑身散发着的冰冷都让她很是恐惧,连雅乐都如此冰冷,可想而知倾颜的怒气,她突然就彷徨了,不知道自己这一步到底走得对不对。
若芯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口发呆,没有倾颜在身侧聊天,好像少了一些什么,整个倚兰宫经好像是一座冰冷的监狱,困住了她,让她竟是几近窒息。
“皇上驾到。”景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若芯急忙收起了忧伤的情绪,站了起来。
“不要多礼,你身子重。”离卓天轻轻地说了一句,挥了挥手,景公公立刻将房内的人都遣了出去,徒留下一整个空间给两人说话。
若芯看着离卓天,竟是愣了愣,他依然目光如炬,神色沉稳,但是若芯就是敏感地感觉到了他的阴郁,眼眸深处似乎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苦痛。是因为,倾颜吗?
“皇上,有话和若芯说?”若芯为离卓天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倾颜,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离卓天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手中的杯子,状似随意。
“没有,若芯第二天过来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若芯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她心爱的男人,过来向她询问她妹妹的下落,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痛?
“是么?”离卓天忍不住笑了笑,果然不愧是沐倾颜,如此决绝地让他措手不及,她竟然绝情至此,他,真的让她痛恨至此么?甚至,要用逃离来应对么?
“那一日……”若芯咬了咬唇,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了头望着离卓天,“皇上和倾颜,有没有……”明明是她下的药,布的局,却依然固执地想要问出一个答案来。
离卓天突然站了起来,冷笑起来,“若芯难道忘了,那药可是你亲手下的,倾颜,也是你亲手扶上床的,你如今,还要问什么呢?”
他残忍的话语,令若芯倒抽一口冷气,他其实是知道的,若芯的痛苦不亚于她,毕竟她设计的是她视为珍宝的妹妹,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伤害她,来保护自己,那颗早已血淋漓的心。
“是啊,是我下的毒,我怎么会忘了。”若芯自言自语了起来,是她做的,那样不留退路的决绝,如今她又何必一份后悔莫及的模样呢,她这样的惺惺作态到底要给谁看呢?想要让自己心底的愧疚感减少一些么,已经来不及了不是么,倾颜的离开,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恐怕,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
“朕打算,立她为妃。”离卓天突然说出了一句话。
既然永远不会爱上他,那么,就恨他吧,用尽全力地恨他,他不允许,她以这样的方式逃离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女人拒绝他,她是第一个。
立她为妃,逼她自己走到他的面前,她的骄傲她的清高她的自负,他都会帮她一点一点地除去,因为,只有他,才配拥有她。
若芯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她其实是知道的,离卓天对倾颜的喜欢已经到了连他都控制不住的地步了,所以他才会如此卑鄙地利用她,设计倾颜。
只是,他到底懂不懂,倾颜不是可以随意控制的棋子,倾颜和若芯最大的不同是,倾颜不爱他,倾颜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若芯,却是为了他,失去了自我。
“诏书已经去了摄政王府,既然她不愿意自己回来,朕想,兴许摄政王可以帮朕这个忙。”离卓天眯起了眼睛,他自然不会单单因为倾颜就起了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倾颜能主动回来自然最好,若是不行摄政王恐怕就要背上了抗旨不尊的罪名。
“阿玛一定能找到倾颜的。”若芯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如此悲哀,她甚至连一个妒妇都不能做,不能埋怨不能哭诉,因为她选择了做他的棋子,所以她没有资格再回到妻妾的位置。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已经失去了那些珍贵的东西,真的,值得么?
“后宫还是由你料理,朕打算将雅鸾殿赐给倾颜,你明日去打点一下。”离卓天其实并没有把握倾颜会不会回来,但是倾颜是个很懂分寸的人,她不会置摄政王和若芯于不顾,这是,他的赌,甚至,他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雅鸾宫,历代宠妃所住的宫殿,最靠近皇帝的寝宫,除了凤瑶宫,这座雅鸾殿恐怕也是所有嫔妃向往的吧。
若芯点点头,她已经明白了,突然间不可自制地笑了起来,原来她一直努力想要争取得到的,早就已经握在了倾颜的手里。从小就是如此,不论是武学造诣,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甚至是谋略兵道,她永远只能仰望于她。只有,她不爱的古筝,才是她唯一,能够骄傲的地方。
原来,她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嫉妒倾颜,却没有想到,离开了倾颜的她,依然是个失败者,明明她比倾颜早认识皇上三年,却依然抵不过倾颜的匆匆数面。
倾颜,是老天爷最完美的杰作,她从前以她为骄傲,如今,却只能无奈自嘲,是她,亲手将倾颜带到了夫君的面前,甚至,送上了夫君的床。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是么?
第二天一早,踏兰庄来了一个客人,倾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醒了以后就听尹澜说有个自称秦管家的人来找她,她立刻就梳洗起身,急忙去前厅见客。
秦管家,自然就是沐府的管家秦业,差不多看着倾颜长大的秦叔,若要问为何秦业能找到这踏兰庄,只能说,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能逃得过摄政王的眼线的,更何况倾颜从来没有刻意地躲避阿玛的眼线,她要的不过是离开皇宫,并不是彻底失踪。
“秦叔。”倾颜到了前厅,果然看到秦业坐在一旁。
秦业听到倾颜的声音立刻站了起来,目光接触到倾颜的时候却是一愣,“二小姐怎么瘦得这么厉害?身子不好么?”急忙迎了上去,左右打量起了倾颜,一脸心疼。
“恩,之前生病了,如今已经好了。”倾颜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随后问道,“秦叔今天来找我,是阿玛的意思?”
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倾颜心底暗忖。
秦业没有说话,将手中一卷圣旨拿给倾颜,“皇上要立你为妃。”
倾颜接过圣旨,冷哼一声,他可真是做得出来。她没有回头去找他的麻烦,他倒好,竟然还不知收敛,彻底地踩到了她的头上去了。
“阿玛是什么意思?”倾颜随意地瞄了一眼圣旨,就将它往桌上一丢,摆明了不当回事。
“王爷说,看小姐的意思。”秦业笑了笑,王爷终究还是心疼二小姐的,已经有一个女儿深陷后宫,他怎么会舍得让另一个女儿也陷入其中。
倾颜微怔,虽然她早就想好不论阿玛怎么说,她都不会去嫁给皇上的,没有想到,阿玛竟然会让她自己决定。也许,阿玛真的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冷漠无情。
“但是,抗旨不遵的罪名,阿玛预备怎么做?”倾颜有些担忧阿玛的处境,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阿玛难做。
“当年二小姐逃了选秀的时候,倒也没有想过王爷该怎么办哦。”秦业调笑道,王爷自然有他的应对之策,二小姐像极了王爷,王爷也是极疼二小姐的,就算平时再如何严厉,依然还是希望二小姐幸福。
“也是。”倾颜点点头,她自然知道阿玛会有办法应对,只是忍不住心里有些担心罢了。
“那么,秦叔就先回去了。”秦业指了指他带来的食盒,“里面都是二小姐喜爱的点心,老爷特别吩咐厨房临时准备的。”
其实,老爷真的很心疼小姐,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他的关爱,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她离开这些风波。如今她自己跳了出来,其实老爷还是很欣慰的,虽然他嘴里不说,但是秦业还是看得出来他放心不少。
待秦业走后,倾颜才将目光调到了圣旨上,轻轻一挥,圣旨掉到了地上,倾颜也懒得去捡,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张没用的废纸。区区一道圣旨,就想困住她?休想。
“尹澜。”倾颜沉思片刻,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一道浅色的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
“主子。”尹澜微微福身,一脸的恭敬。
她对倾颜是充满了感激的,不只因为倾颜在她困难的时候救了她,更是因为她教会了她在没有男人的日子里如何活下去,倾颜不止是她的恩人,更是她的亲人,除了她的孩子,倾颜就像她的妹妹一样,聪明睿智,却,不懂得保护自己,任由那些她在乎的人,把她伤得鲜血淋漓。
“这几日京城里有什么异动么?”她摆弄着玉佩上的流苏,手指灵活地绕来绕去。
“最近京城特别平静,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似乎守军比平时多了不少,而且换岗也勤了许多。”尹澜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倾颜,她知道倾颜的身份,但是她却不是多话的人,她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该烂在肚子里,这也是倾颜之所以信任她的原因。
“恐怕,不久就会有一场风雨,让小武最近不要出门了,把先生请来庄里就好。”倾颜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京城守卫增加,代表了暗地里一定有一股汹涌的势力在蠢蠢欲动,否则皇上不会做出如此安排。
“谢主子关心,尹澜知道。”她点点头,没有让倾颜看到她眼中的暖意。
“如今多事之秋,让庄里的人尽量少出门。还有,我的行踪,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倾颜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她相信尹澜,但是这么大的庄园毕竟人多口杂。
“尹澜明白,主子放心。”她又点点头,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倾颜的信任和尊重,倾颜几乎是将整个庄园交到她的手里,平时从来不闻不问,就仿佛这个庄园是她的一样。不过她是个守本分的人,主人的东西她绝对没有想过占为己有。
“暮轩回来了么?”倾颜问道,抬头望了望时辰,今天他似乎回来得特别晚。
他陪了她十日,之后皇上派人去他府中将他喊去议事殿,他原本打算继续抱病,但是倾颜明白他始终放心不下,所以她还是让他回去宫里,不过每日晚膳之前一定要回来陪她。
“轩公子还未归。”尹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倾颜,迅速低下头恭敬地回答。
“尹澜在心底嘲笑我么?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嫁给他,为什么还让他走,对么?”倾颜自嘲一笑,连她自己都嘲笑自己,何况是别人。
“尹澜不敢。”她皱了皱眉,知道倾颜不是那种随便乱发脾气的主子,便抬起了头说道,“尹澜只是不懂,主子明明喜欢轩公子,为何还要任由他回去,这几日主子的快乐显而易见,为什么不让这些快乐延续的时间再多一些。”
倾颜叹了一口气,既然知道他的心里放不下朝政放不下皇上,她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既然相爱,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尹澜是过来人,她知道每日等待着心爱的人回来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等待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
“等待,很甜蜜。”不知道是安慰尹澜,还是安慰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