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亲王府中,蒙敏一个人呆在前厅,等着暮轩的归来,但是等到亥时,还不见暮轩的人影。
“夫人,您还是先回房吧。若是王爷回来了,奴婢会派人去告诉夫人的。”侍女筱倩忍不住上前劝说,看着夫人日益憔悴的容颜,她也很是无奈,王爷日日忙碌国事,根本分不出时间来关心夫人。
“你先去睡吧,我再等会儿。”蒙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目光依然不离王府的大门,却始终没有看到大门被推开。
已经多久了,自从她怀孕开始,王爷便夜夜睡在书房,虽然经常派人给她送些礼物,但是她知道这些都不过是王爷吩咐一声下人去买的东西罢了,她要的并不是这些东西,她要的只是他的一个关心的笑容和眼神。
“夫人,别等了,王爷今天可能不回来了吧。”筱倩自从蒙敏进府开始便伺候夫人,原本以为摊上了一个好差事,想来府里并没有其他妻妾,不会发生什么争宠之事,谁料王爷根本无心夫人,夫人有了身孕之后更是如同得到特赦一般地忙不迭搬入书房。
蒙敏对她的话却仿若未知,白天的时候就听丫鬟们在说,王爷要带兵的事情,她只是想要听他亲口告诉她而已,她只是想要告诉他她的关心和担忧,但是他却迟迟没有回府。
嫁给他半年多的时间,他们之间闲聊的话语却总是那么几句,她常常在想,是不是因为她太过鄙陋,所以他不屑于同她多聊,又或者是她不如京城女子,精通琴棋书画,所以无法和他有共同语言。
她非常努力地和管家学习如何操持一个家,她从前是阿玛的掌上明珠,被人宠着呵护着,从来不知道要讨好一个人是这么困难,而最难过的是那个人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她那一日看到他看着颜贵妃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温柔,藏着灼热的深情,却吓到了她,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性使然才会对她如此冷淡,直到那一日她才知道事情本不是那样,是因为他的心中早有了别人,而那个人,竟是皇上的贵妃。
她知道自己不如倾颜美貌,也不如倾颜知书达理,更加不如她才学出众,但是不论如何她都是皇上的女人,她不会容许自己的夫君去冒着大不讳和皇上争女人,所以那一日她才会忍不住出言劝说了倾颜,甚至是卖弄了心机想要挑拨王爷和她之间的感情。
只可惜,她的算计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甚至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自从那一日之后王爷对她更加冷淡,她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她宁愿王爷对着他责骂一番也好过如此冷漠对待。
“夫人,王爷回来了。”筱倩惊喜的声音打断了蒙敏的思索。
“王爷。”蒙敏迎了上去,柔柔地淡笑,她终于还是等到他了。
暮轩显然没有想到蒙敏居然这么晚了还在等着自己,不禁柔声地训斥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就穿着单衣在这里?如今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么?”
“妾身知罪,只是见王爷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管家说王爷也没有留口讯,所以妾身有些担心。”蒙敏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这才觉得有些冷。
“披着吧。”暮轩将自己的披肩拿了下来,给蒙敏披上,扶着她往里走,一边说道,“过几日要去北城,所以这几天忙着处理手里的公务。”
“王爷要去北城?”蒙敏故作惊讶地说道,“办公务么?”
“恩,本王受命带兵去北城,和宁兵交涉。”暮轩简略地说了一下,并没有同她解释地很清楚,想来她也听不明白。
“能不去么?”蒙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刀剑无眼,她自小在军营里长大自然知道带兵打仗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何况是暮轩这般看起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贵公子。
“敏敏是要本王抗旨么?”暮轩瞥了她一眼,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多做干涉,不免语气生硬了起来。
“当然不是,妾身只是……”蒙敏低着头,语带哭腔,“只是妾身已经四个多月了,担心王爷赶不回来……”
暮轩的目光落在了蒙敏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上,叹了一口气,语气又柔和了起来,“别担心,本王很快就回来。”
蒙敏留着眼泪,靠着暮轩,才觉得一阵安心。
蹙眉拍着蒙敏的背,暮轩向来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娇柔女子,但是如今他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希望她赶紧哭够了才好。
“王爷,今夜能……陪敏敏么?”蒙敏的声音如蚊子叫,红霞由耳际开始蔓延开来,她竟然真的说出口了……
暮轩看着怀中瘦弱的女子,不忍心拒绝,只好勉强地“嗯”了一声,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他最厌恶如她这般装可怜博同情的女子了,尤其是像那日一样假装被推在地又嫁祸给倾颜,但是转念一想,那又如何,他懒得同她多说,她不过是皇兄赐给他用来巩固兵权和势力的女人罢了,他又何必和她多说。
两人同躺在床上,蒙敏心满意足地窝在暮轩的怀中,沉沉地睡去。而暮轩,则是一夜未眠,倒不是软香在怀无法入睡,而是他向来不习惯同别人共寝,所以从前几乎每次和她一起睡的时候,他都会一夜无眠。
既然,他答应了她给她一个孩子,他就会做到。而今,既然已经做到了,那么他就不会再多给予什么。他就是这样冷情的人,从来就是如此,对于蒙敏,他也只能抱歉了。
小心地掀开软被,他起身披了一件外衣,拿出了殷玉,想念着身在后宫的那个女子,想起了她的一颦一笑,想起了她的俏皮使坏,想起了她的冰雪聪明,似乎她的一切都让他迷恋,让他无法忘记。
他望着天际的一轮明月出神,没有注意到手中的殷玉也在淡淡地散发着红光,因为,另一个人在那一寸方地中,思念着他。
宁国,整座宁宫压抑着一份浓重的萧肃气息,宁帝役,宁宫中挂满了白色的布条。隆宁宫,宫门外重兵把守,宁帝的遗体便被摆放在殿中,一口纯金打造的棺木,昭示着宁国的财富。
一个容貌秀气的男子立在棺木之前,只见他神情微微有些伤感地望着棺木中双目紧闭的宁帝,仿佛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说道,“父皇,看到你最心爱的儿子被我囚禁了,你一定很心疼吧?”
说话的,是被所有人认为是宁帝最宠爱的儿子宁四皇子宁君博,他自己也一度以为自己是父皇最心爱的儿子,父皇给予他最多的关爱和教导,他甚至以为父皇最终还是会将宁国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中。
谁料,父皇连最后一刻都没有传召他,而是单独见了宁哲风,见了那个始终被他轻视的太子。他一直以为父皇没有废去他的太子之位是因为他早逝的母妃是宁国唯一的皇后,也是对于先皇后一族的交代。
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到,父皇的遗旨居然是让他和宁三的母妃殉葬,居然是将皇位传给宁哲风,甚至连辅佐的首臣都为他挑好了,他竟然事事都为他打算好了。
若非,他在宁帝身边安插了他的人,恐怕事发以后他还是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父皇对太子如此眷顾,为什么要对他向来宠爱的儿子如此冷漠无情。
所以,他将那一切都掐在腹中,提前偷走了父皇的遗旨,将之焚毁,又迅速起兵围住了皇宫,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即使他的理由冠冕堂皇,但是却没有人站出来制止他。
“四皇子。”沈孟之走入空无一人的中殿,只看到宁君博立在先帝的棺木之前出神,他冷冷一笑,他早就习惯了为帝者的这番作为,他曾经,不是也被他的父皇如此对待的么?
为帝者,先为帝,后为父,他会对某个儿子溺爱,却只会将那座江山交到最合适的儿子手中,宁太子高深莫测,确实比宁君博更适合担当大任,只可惜宁哲风没有宁君博那么好控制,否则他也不会将主意打到宁君博的身上。
“事情都办妥了?”宁君博收敛了哀伤的气息,转过身来,神情自若,仿佛躺在棺木中的不是曾经将他疼入心底的父皇。
“恩,太子的人都被囚了起来,朝中的大臣都是望风党,见到太子失势,也不敢随意地站出来,唯恐被我们当做太子的党羽抓起来。我们的人也已经完全控制了都城,封锁了所有的消息。”沈孟之确实是个人才,端看这段时间他在宁君博身边得到了如此的重用便可知,他不止老谋深算,更是攻于心计,将宁君博的心思算无遗策,才会如此快速地成了他的心腹。
“做得好。”宁君博沉吟一声,“那么,离国那边呢?”
“听说离国那边也闹成了一锅粥,摄政王和皇上,还有一些反对派,都在为是否交出颜贵妃而争论,恐怕这个当下离国也是内乱不断。”沈孟之冷笑道,他当然是知道离国朝廷的情况才会出此下策,更何况他在离国还安插了人,对离朝的情势了如指掌,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安心地高枕无忧。
“听说那颜贵妃倾国倾城,才会惹得离帝不顾众人反对,硬是将命中克夫的她册封为贵妃?”宁君博唇边扬起了笑意,他不是个好色之人,也深知红颜祸水的道理。
沈孟之点点头,“确实美艳动人。”
所以,他才会对沐倾颜念念不忘,甚至这一次用她做饵,一半的因素也是因为想要得到在这个清高又美丽的女子。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子,清冷高贵,透着淡淡的疏远气息,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既然连沈兄都如此说,那应该是果真美艳了。”宁君博看了一眼沈孟之,撇了撇嘴,“也难怪沈兄对她恋恋不舍了,等这件事情成事以后,这个女人,便是你的。”
沈孟之淡淡地笑了笑,他当然不会让倾颜落入任何人的手中,不论是宁君博,还是离卓天,都不配拥有这样如女神般的女子,只有他,才能立在她的身侧。
“太子的情况怎么样了?”宁君博对宁哲风的被囚还是存着一丝不安,他的这位皇兄,虽说不被父皇看好,常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父皇生气,但是近几年却越发地玉树临风起来。
“太子被囚禁在宫里,许多人看守,你就不用担心了。”沈孟之对宁哲风的态度也很奇怪,被囚以后他竟然没有反抗,甚至没有企图和外界联系,让人心生怀疑。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对宁君博说,宁君博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若是被他知道了这些一定会反复地派人打听查探,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他好不容易才趁着离国如今内乱,而宁国也动荡的时候劝说宁君博起兵,绝对不能功败垂成。
宁君博手扶棺木,沉思了一会儿又说道,“三皇兄那边,沈兄觉得要不要将他放出来?”
“在下认为,还是缓一段时间为好。毕竟长幼有序……”沈孟之只是淡淡地提点,没有多说,想必宁君博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更何况他从前和宁三皇子向来都是三皇子冲在前面,他也明白三皇子是个好大喜功的人,若是将他放了出来,难保他不生异心。
“恩,沈兄言之有理。三皇兄的事就由你全权处理好了。”宁君博随口说道。
“四皇子有没有发现朝廷里有什么异动?”沈孟之转了个话题,他必须提醒宁君博,不能因为如今的平静而安心,如今他们虽然掌握了朝廷和都城宁宫,但是他总觉得事情太过于顺利,就仿佛早就有人为他们安排好了剧本,他们只是跟着剧本在表演。
宁君博眸中射出精光,淡然道,“本皇子部署多日,蓄势待发了多年,自然能第一时间掌握全局,朝廷里多是父皇的旧部,虽然也有些太子党羽,但是大多不成气候,现在这个当口不宜对他们多做杀戮,只要将他们监视起来就好。”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多惹事端,多事之秋还是应该要平和一些,更何况他趁着这个时间用筱雪的事情引起众怒,冲淡了他夺宫的事情。
“既然皇子心中已有腹案,那么在下便不再多言。”沈孟之双拳作辑,随后便退下去了。
等他远离,宁君博才转过身,如剑一般充满阴郁的目光射向了他离开时的方向,“若非是非常时刻,本皇子绝对不会重用你。”
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虽然他起兵造反,但是却也懂得养虎为患的道理,等到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他自然会除去沈孟之。
既生瑜,何生亮。
他当年愿意和宁三一起谋事,是因为他了解宁三的个性,知道和他在一起最后成事的必然是自己,但是如今和沈孟之在一起,却始终看不透他,这个人太过高深莫测,让人心生不安。但是如今,他却要利用他的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