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查到了什么?”倾颜连眼都不用抬,只是从她的气息中,便能得知她的凝重。
慕容执点点头,“果然如你所料,那个柳晴,是石安勋石大人的人。”
倾颜自然不会将那一日的事情告诉慕容执,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她知道得越少对她越好,尤其是这些可以算得上是宫闱丑事的事情。
慕容执只是知道她对皇上的态度不冷不热,想来以为是皇上和摄政王的关系,才让倾颜对皇上有所保留,不愿意付出真感情。但是她从来都相信倾颜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大不敬的事情,即使她能够毫无保留地站在倾颜的身侧,却不代表以她保守而规矩的性情,能够接受她和暮轩的一切。
“是我阿玛的人?”倾颜眯着眼睛,散发着淡淡的冷意,怀里的天佑似乎也感觉到了那份冰冷,忍不住咛嘤了一声,倾颜立刻敛去了寒意,哄了哄天佑。
“这倒未必,听说前几日摄政王和石安勋大人闹僵了,石大人更是自立门户,和摄政王分清了界限,如今朝廷里正热闹着呢。”慕容执虽然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她平时对宫人极好,而皇宫里是没有任何秘密的,这些小道消息都是从宫人那里得来的。
倾颜点点头,“恩,这事情我也听说了,那石大人心怀不轨,离开阿玛倒也是一件让人省心的事情。”
她刻意让人把黄仙儿的身份透露给石安勋,自然也是希望能够分化他和阿玛的关系,她了解这个人,面上隐忍,却绝对是个野心极大的人,阿玛身边跟着这样的人,难保有一天不会犯下大错,走上谋逆的道路。
“听说摄政王抱病几日,都没有上朝,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慕容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
她感觉得出,倾颜和摄政王的关系似乎并不如一般父女那般亲密,她也听到许多传言,说是摄政王对子女极为严厉,甚至很是冷酷,尤其是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幺女更是如此,很多人都说她是摄政王的爱女,想来也不过是奉承的话罢了。
“恩。”倾颜随意地回答道,她倒是确实想要回去看看阿玛,看看阿玛是不是如她所想的一般,有些问题她始终想不通,本想解决了柳晴和雪嫔的事情再作打算,如今阿玛抱病,正是给了她一个好的探病机会。
“那个柳晴是石大人的远亲。”慕容执继续刚才的话题,给倾颜说道,“听说,在进宫之前被石大人放在了边城的老家,不过照我估计,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只亲戚那么简单。”
她不屑地挑了挑眉,神情很是鄙视,很明显她认为这是石大人就着皇上对倾颜的喜爱将一个同倾颜有几分相似的女子送入宫里,想要得到皇上的恩宠,却没想到先一步被倾颜发现,打入了辛者库。
但是,照她连日来派人监视那个柳晴,她似乎一直在寻找机会见到皇上,恐怕也是个狐媚子,知道如何勾引男人,之前几次差一点就让她得逞了,幸好被她派去的人搅黄了计划,才没有让她爬上皇上的龙床。
“那石安勋,果然舍得。”倾颜撇撇嘴,男人永远都是这样,为了名利地位,不惜出卖自己的感情,将自己的女人送入宫里。
历朝这些事情,屡屡可见,大臣为了得到皇帝的欢心,将自己的女人送给了皇帝,或是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若是能得到皇帝的宠爱,那一家便能鸡犬升天。她一直不懂,为什么男人之间的争斗,总是喜欢将女子也拉进来,一边道着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或是贬低着女子的地位价值,将他们等同于传宗接代的工具,一边却利用她们迅速上位,丝毫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对了,你是怎么查到柳晴的事情的,我也派人查了,却始终没有查到蛛丝马迹。”倾颜说到这里,忍不住狐疑地看了看慕容执,“执,你不会是藏着什么黑暗中的势力吧,赶紧告诉我,别让我太惊讶了。”
“去你的,我不过是在宫里呆的时间比你长,知道怎样从宫人的口中探得消息。”慕容执娇嗔一句,还横了她一眼,她是知道她的手段和她的人脉的,她若是有心查柳晴,也是一定能够查得到的。
倾颜看起来很高兴,依稀记得之前第一次见到慕容执的时候,她一脸平静安详,低垂着头看起来很是规矩,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慕容执的时候就想要将她带出原先的那座偏僻如冷宫的地方。
也许这边是人们常说的,一见如故。
而如今,当初那个娇弱谨慎的女子,已经和她预想的一样,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开朗,她喜欢慕容执的笑容,仿佛如一团棉花糖一样能让人的心底都柔软了起来。
“对了,那个卢紫莹的事情,你知道么?”慕容执和倾颜说完了正事,便开始闲聊起来。
“哦,那个青梅竹马,怎么了?她惹着你了?”倾颜倒是不信那个卢紫莹能够惹着慕容执,别看慕容执一副安分守己的深闺模样,狠起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何况在倾颜的调教之下,和那些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过招,绝对不会吃亏。
“这倒没有,只不过她的手段实在不高明,让人看了讨厌。”慕容执看了倾颜一眼,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一日,她生生地将皇上从音落阁拉去了她那儿。”
音落阁,凝贵人的住处,萧凝语,曾经是倾颜视如姐妹的女子,如今两人却形同陌路,即使在宫里遇上了倾颜也是绝对不会对她看一眼的。
“她,过得不太好。”慕容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她其实明白倾颜的心结,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将和凝语有关的事情告诉了她。
当初凝语被封为贵人,除了那道旨意是她下的,其他事情都是慕容执操办的,她知道倾颜的在意,虽然她嘴上说以后再也不要和她提及凝语的事,但是她常常看到倾颜对着之前凝语住过的厢房发呆。
她是知道她的,她虽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却也是个多情温柔的人,即使表面看起来再狠毒再跋扈,她的内心依然柔软,对着在意的人,依然会被伤害。
“她怎么了?”倾颜貌似随意地问道,仿佛只是询问天气一般地漫不经心。
“你知道你在宫里让那些嫔妃吃瘪,她们拿你没办法,凝语是从你的身边出去的,她们自然会将矛头指向凝语。原本还估计着你,没想到你的态度如此冷淡,所以她们的伎俩把戏也就愈演愈烈,那些宫人更是……”接下去的话,慕容执没有多说,倾颜好歹也在宫里呆了一年多,自然明白宫人的见风使舵的本领。
一个不受宠又没有势力背景的妃子,在这个后宫里是举步维艰的,尤其是倾颜如今又是这番冷眼旁观的态度,大家自然明白了倾颜对凝语的不满,对她的冷落和使坏便更是明目张胆了起来。
“后宫的平和,不是应该你管的么。”倾颜说完这一句,便起身将玩累了的天佑放回摇篮中,轻轻哄着他睡觉,“你去忙吧,我不留你了。”
慕容执偏头低笑一声便离开了,她要的不过就是倾颜的那句话,因为,她始终相信,倾颜对凝语的气恼不过是一时的,她绝对不会让在意的人受到伤害。
倾颜向来都是行动派,想到了什么就立刻去做。之前还和慕容执提到要去看望阿玛,晚膳过后着了便装轻巧地翻出宫墙。
虽说她得到皇上的特许可以随意出宫,但是毕竟是晚上,嫔妃光明正大地出宫只是不太好的,这一点面子她还是留给皇帝的。
皇宫到沐王府不算太远,倾颜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她这一次一个人出宫,将白瑾留在了宫里,也好防备万一寝宫出事至少有个人可以拿主意。
走到沐王府的门口,看到一辆眼熟的马车,立在马车边的人赫然是暮轩身边的侍卫修,倾颜忍不住蹙眉,修在这里,那么暮轩一定在沐王府了,可是这么晚了,暮轩来找阿玛,所为何事?
边想着,边轻巧地从偏门进入,避过侍卫到了阿玛的门外,她知道暮轩的武功,所以不敢走近,只能远远地隔着一个院子望向了房中。大概是天气闷热的关系,阿玛房间的窗子倒是没有关上,从倾颜那个角度能看到暮轩和阿玛端坐在案几两边,神情郑重,仿佛在商讨着什么。
散退了内息,倾颜一个纵身,翻上了屋顶,趴在屋顶上偷听。
房中的两人继续他们的话题,沐清远倒是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暮轩却是微微一愣,随意唇边凝着浅浅的笑意,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和沐清远说话。
“王叔,暮轩此番前来并非代表皇上,只是暮轩心底有些疑惑,想请王叔解惑。”暮轩看起来颇为恭敬,就像一个小辈对着长辈一般。
“谁人不晓轩王爷在皇上跟前的分量,老夫不过是个过了气的摄政王,轩王爷不必如此。”沐清远却似乎不愿意接受暮轩的示好,眼神冷厉地盯住暮轩,仿佛一把利刃,似乎能随时刺伤他。
暮轩却仿若不知,继续淡淡地说道,“既然王叔这样说,暮轩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暮轩有一个疑惑,想请王叔明示。”见沐清远没有打断,他便继续说道,“王叔对人对事都极为严厉,通常对于背叛自己的人毫不留情,但是这一次却对石大人格外开恩,不知道是何原因?”
话音刚落,沐清远剑眉一挑,似乎不太满意暮轩质问的口气,但是见到他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又不好发作,只能冷哼一声,“本王做事,可需要对别人道明。”
言下之意,他不会为他解惑,也不会告诉他任何事情。
“暮轩大胆假设,王叔原本就对石大人很不满,因为他一心求权,全然不将百姓放在心上,任由下属践踏良民强抢民女,以及各种伤风败俗难以容忍的事情,所以王叔对石大人起了杀心。”暮轩瞥见沐清远一脸杀意,却是笑容不减,“石大人更在王叔身边多年,对王叔的做事手法了如指掌,甚至对王叔的势力人脉恐怕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因此王叔不敢随意地动他,只怕他会狗急跳墙,搅乱棋局,所以只能局中设局,将他一军,让他看明白谁是主谁是奴。”
沐清远收敛了杀气,眼中竟然露出了隐隐的赞赏之意,似乎对他的说法很感兴趣,他模棱两可地问道,“本王倒是不知道轩王爷会有这样的想法。”
“原本暮轩以为,王叔只是想要对他小惩大诫,但是如今看来,恐怕王叔对他,是真正地起了杀心。”暮轩话音刚落,便感受到了沐清远的杀气。
沐清远也是习武之人,他从前做过将军,掌握兵权,否则当年离卓天也不会那么容易登上了皇位。
权倾天下的人,必定是有掌握兵权的人所支持,这是自然的道理,这也是如今离卓天对他依然很是忌惮的原因。虽然他已经不再带兵打仗,但是他手中的兵权,以及从前的军威依然存在,离卓天绝对相信,只要他登高一呼,必然会有无数热血将领跟在他的身侧。
“你为什么这样说?”沐清远微眯着眼,真正开始正视这个曾经一度被他认为没有大作为的轩王爷。
“因为石大人杀了黄仙儿。”暮轩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果然话音刚落,沐清远的神色便是微微一怔。
黄仙儿是沐清远派到石安勋身边的人,用来试探和利用他的棋子,若是他没有生出取而代之之心,绝对不会听信黄仙儿的试探之策,更加不会加害黄仙儿,因为黄仙儿是沐清远的人。
若是,石安勋狠心地杀了黄仙儿,那就代表他下定了决心同沐清远决裂,另辟天地,如此一来,这样野心狂妄的人,沐清远怎么能够容忍他的托大。
“你今日来找本王,绝对不会只是想要问清楚这件事吧?”沐清远扬了笑,一派老神在在地问道,“说吧,你的目的。”
“暮轩想请摄政王辅政,如从前一样。”暮轩说完,唇线化为一条完美的弧线,微微上翘,这边是他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以退为进的招数。
他想了许久,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而在那个假设之上,所有的事全部说通,所以他今日实在求证这个假设的。只希望,摄政王不要让他失望,也不要让他猜错。
“哈哈哈哈。”沐清远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故事大笑了起来,半晌过后才停了下来,目光如炬,盯住暮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让本王重新回去掌政?”
“不是掌政,而是辅政。”暮轩纠正他的说法。
他从前便是辅政大臣,当时离卓天年纪还小,便是由他辅政,代下决议,后来皇上长大了,他却始终没有归权,这才惹起了皇上的猜疑和处置之心。
“本王不明白你的意思。”沐清远蹙眉,他向来自负于自己的看人眼光,能够将人看透看明白,任何人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但是面前这个二十几岁年纪轻轻的男子,却让他心生了一种无法捉摸的感觉。
“皇上已经成年,并且亲政三年,离国正在努力地壮大之中。国强定然要民富,而民富便是要民信之于君,皇上推行新政,以仁义治天下便是这个道理。”暮轩见沐清远沉吟一声,微微停顿一下给他时间思考,随后又说,“但是,如今离国却有几大矛盾所在,如今看来不过是些细微末节,但是他日必定成为亡我离国的凶手。”
大概也只有暮轩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连亡国这样的话都被他说出来了。但是如他这般心思谨慎的人,又怎么会信口开河,所以沐清远只是眯着眼听他继续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