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地一声,门锁应声而开。幽幽地光束在漆黑的客厅显得异常清亮,借着蜡烛的清光他能看见桌上已经冷却的菜色和趴在桌边睡着的小人儿。她一直在等他吗?可是这次他的心被黑暗拖住,他都没把握能拉得回来。她那么弱小,能扛得住吗?
为什么他现在光看到她白净的脸就有种想毁灭的冲动,手指在她的小脸一公分处停下,硬生生地抽身走近浴室,用力地甩门造成一声巨响。
莫回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是他回来了?听到浴室的流水声后,她连忙看了看桌上冷掉的菜色,再次端进小厨房热了一下。然后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小哥哥,你洗好了吗?”
语音刚落,浴室门便应声而开,章凌硕高居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眼里闪过真切的挣扎之后,变成了原来的温和。
“小哥哥,我热了菜,吃点东西好吗?”
“算是为我庆祝吗?”声音依旧轻雅温和。
“嗯,我们还没自己庆祝呢。”莫回仰起小脸,笑得一脸温婉。
“好。”眼底又闪过一抹疯狂,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后又获得了短暂的平静,走到桌边举筷就食。
章凌硕的改变,莫回还是感受到了。她能感受到他努力压抑,但他的行为依旧改变了很多,开始变得夜不归宿,易怒。纯黑的眸子会变得通红,整个人像暴怒的狮子,让人不敢去碰触。
可是,怎么能让她不去碰触。他一定有事瞒着她,只要她肯靠近他一定会对她说明的吧?
莫回现在已经不会再全一整天的功夫放在工作室里了,都是忙完了上午,中午送便当到章氏集团给章凌硕,然后在办公室里陪他。有时候他需要外出与客户见面,她就会先回家,翻看菜谱或是打扫家里,让家里每一个角落都纤尘不染,她不想让这些琐碎的小事情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现在她想专心地照顾他,等他的心结完全打开了,她再把心思放到工作上,亲人和爱人是最重要的,工作只是生活里点缀,有或无都不算太大的事儿。
此时,莫回穿着偏带点白色的围裙擦着几乎一尘不染的桌面,擦完桌子,再取出吸尘器,开始吸起地来。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优质的全羊毛地毯,必须每天都吸一次尘,才能保持干净整洁。吸尘器的噪音很大,每次一开她都需要找东西塞住耳朵,这让她听不见吸尘器的噪音之余,连有人进屋的声音。
章凌硕瞪着白色的身影,啪地一声将吵闹的吸尘器声音关掉,“我说过,不许在我面前穿白色,你是耳聋了,还是怎么着?!”
“我……忘了,对不起!”莫回笑笑。
“忘了?!”这对章凌硕的怒气无疑是火上浇油,他的话在她的心里就用忘了来形容?“你记住了什么?工作室、画稿、厨房、地毯、吸尘器……你对着这些没有生命力的东西,比对着我的时间还多!现在竟然学会了跷班,只为了弄干净这该死的地毯!莫回你真的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到了无法沟通的地步!”
“小哥哥,你一定是累了!我帮你放洗澡水。”莫回对着章凌硕微笑,语气依然轻柔,她不该在这时候对他的话在意的。
“想转移话题吗?”章凌硕冷哼一声,语气轻滑一如多年之前,他还十分厌恶她的时候,“现在的你,有一家根本不入眼的工作室,还有一位名不经传的画家老爸,就自以为能配得上我了吗?”
“小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照顾好你,没其他意思。”莫回强迫自己不需要为他的一时怒气而伤心,他一定是无心的。
“装贤妻良母吗?告诉你,我不需要这样的女人,一看就让我觉得恶心!”章凌硕不再看莫回,大步走向书房。
听到身后的脚步消失,莫回泪落地毯,不知道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回到卧室,宽大的床上空无一人,莫回轻轻躺上去,原来没有他温暖的体温相伴,在异国他乡的夏季会是如此的冰冷,就连窗外清香花香也无法驱散着深沉的寂寞。
她忍不住趴在专属于他的枕头上,用力地汲取着枕上沾留的好闻气息,泪流满面。这场战役该怎么胜利,她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是他反复无常的脾气吗?
小哥哥不是个容易发怒的人,以前只对她生气,现在他几乎动不动就可以燃起战火,烧得全家都得绕着他走。
现在她该怎么办?莫回脑海里一遍纷乱,在床上辗转反侧着,直到凌晨二、三点,她终于沉沉睡去,却突然被恶梦惊醒,尖叫地直直坐起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莫回睁开双眼,在微亮的卧室内对上一双深沉纯黑的漂亮眼眸。
是他,那是他独一无二的眼神。
他不是生气去了客房,什么时候他悄悄来到了她的房间?这双眼,没有刚才指责,只有温柔得让人溺毙的宠爱。
“对不起。” 她情不自禁地扑入他的怀中,把小脸深深埋入他的怀中,眼泪无法控制地倾泄而出。
章凌硕任她抱着,眉目间是明显的担忧,良久,怀里的女人依旧没有停止哭泣的趋势,他缓缓伸出手抚上她柔细的发丝,语气温柔如水,“怎么了?做恶梦了?”
“嗯,我梦见你不要我了!要我离开。我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我真的很害怕。”莫回重复梦境里的话。
“别怕,我就是这里。没有不要你,那只是梦。”章凌硕轻答着,他早该想到,她的不安全感。他不是要伤害她,只是如果现在不把她暂时驱逐离开他身边,他会带给她更多的伤害。
“真的吗?”她需要他的承诺。
“嗯。”他应答,“睡吧。”
莫回依然没放开他,抱着章凌硕的腰,“不需离开我。”
“我会的。”
得到保证之后,莫回才微微放下心,不安地睡着了。
章凌硕任她抱着,一动不动,低头看着陷入睡眠的她,细细白白的小脸在微亮的室内,白皙异常,甚至被照射进来的月光添上一抹朦胧的色泽,美丽异常。突然他纯黑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凝,伸手抬起莫回小巧的下巴,她白得不可思议,却是他现在最恨的颜色——白色,衬托死亡与压力的白色。
恨啊!可是她的他最爱的女人,他不会恨她,只是恨透了那个颜色。
“痛……”莫回被他手上的力道弄醒,她担心地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心里一阵阵揪痛,“小哥哥,你没事吧。不要害怕,我在这里陪你呢。”
莫回的声音让章凌硕稍稍恢复了些理智,“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你赶快走!”
章凌硕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铁青的睑上凝聚着阴冷狂躁的风暴,手上的力道更加重,捏得她白嫩的下巴有道青紫印迹。
“不,我不走。”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小哥哥,我给你倒水。”
莫回起身准备下床,身体被章凌硕制止住。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快走!”声音里的狠意更加明显。
“我不会走的。”莫回鼓起勇气握住章凌硕的大手,惹得章凌硕更加恼怒。
“那就怪不得我了!”狂躁的满血丝的眼睛如鹰售般盯着她许久,蓦地,他不顾她是不是会痛俯下螓首,恨恨地撷取出她柔嫩的唇瓣。
又是该死的白,他怒气冲天,大手在她身上用力地拧着,揉出一抹红痕,他心里才微微舒服了点。但她全身都是纯白色的。
他邪笑着,最后的一点理智尽失,一点一滴在她身上染上红梅。
“小哥哥……我好痛……”莫回忍不住求饶起来,浑身颤抖着。
“这点痛就受不了了吗?你知道梅尔承受的痛楚比你痛得多。她却能一声不吭地忍下来!你的爱,就这么经不住疼痛吗?连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了!”章凌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完全不管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了。
她尽力放空自己的思维,这样至少身体上的痛感不会那么强烈。
莫回一动也不敢动,她绝望地跟随着他。
隐隐间,她意识到他翻下身体,她似乎隐隐听见他在她耳边的低语:“对不起。”
她很轻微地侧着头,他在她身旁一寸的距离仰躺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未几,便听到他沉稳均匀的呼吸声在偌大的房间里响着。
他应该没事了吧!含着忧伤而欣慰的笑容,她深深地陷入昏睡。
章凌硕在一阵鸟鸣中清醒,他动了动身体,怀里没有莫回。
他倏地睡意全无,掀被起身。
蓦地他的动作一顿,眼睛看到大床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是谁的血?猫儿的?这房间里除了她,根本没有别人会进来。
他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伤了她?
这个认知让他无力了,被一滩血直接拍倒在床上。伤了她的心之后,又伤害她的身体,他还有什么没做不出来的,他就是全世界最让人咬牙切齿的男人了。
脑海中闪过昨夜的某一个片段,章凌硕惊疑,起身转进更衣室,换了外出的衣物。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响起,黑色的卡宴在单医生的门诊处停下,章凌硕快步上楼,走进单医生的诊室。
单子敏挂着浅浅的笑容,转身自抽屉里拿出一瓶瓶身写着一连串英文的药瓶交给章凌硕,“总裁,您的药。这药效好一些,没任何副作用。”
“我这样算心里疾病了吧?”章凌硕将药瓶放进口袋里。
“是的,总裁。但只要您认真配合治疗,心里的恐惧自然会消失的。白色,不止是死亡和恐惧这一层意思;它还代表着纯洁、干净。梅尔小姐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倒是让您、吴先生、肖先生都不同程度的病了,这对作为她的主治医生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单医生简单陈述,语气比平时多了些关心。
“予灿和若辰怎么样了?”章凌硕问道。
“肖先生并无大碍,吴先生还需要多观察一段时日。”单子敏解释道。
“我过去看看他。”章凌硕起身,走向病房的方向,在路上遇到坐在长椅上的张青,“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