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绽仰头看着燕王轻声又坚定地说道,“喜欢是乍见之欢,爱是久处不厌。”
抿了抿下唇,花绽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我应该是对洛大将军好感要多一些。”
听见她提起洛翎羽,语气中还尽是甜蜜之意,燕王就有些不舒服。
“你和本王相处久了,自然也不会生厌。”他语气淡漠的辩解。
花绽摇头,“没有这个机会。”
她说完低头抿了抿下唇,“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进去照顾苏先生了。”
这次燕王没有挽留,轻轻点了点头,双手拢袖看了眼阴郁的天空。
心情也跟着阴郁下去了。
花绽作了个万福,转身又回到屋内去了。
门被从里面关上,燕王还是没有离开,单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没动,从不远处的拐角走出来一个人,走近了在他身边站住了。
然后轻声细弱的说道:“我觉得她说的不对。”
这声音就像是风铃一般,在晨风中清脆的回响,好听的醉人。
燕王没有转头,而是轻轻的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不对?”
“她说爱是久处不厌,可是祀哥哥,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还是那淡淡的语气,没有起伏,没有感情,像是一个物件一般。
燕王这才看向玲珑,顿了顿,这才说:“你还小……”
他还没说完就被玲珑打断了,玲珑只是淡淡的陈诉:“我十五了。”
“琦玉嫁给启哥哥那年,尚且十三。”
然后就是晌久的沉默。
只余下轻轻的风声。
沉默了半晌,玲珑先开了口,“你就是不喜欢我。”
说完将目光投向那扇紧紧关上的门,花绽很好,她清楚。
那种好就是淡淡的,无处不在的关怀,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可是这种好,只有相处的久了,才会发现才能体会。
所以玲珑很不解,她歪着头,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可是你喜欢她什么呢,她有什么好?”
燕王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若要说花绽有什么好,有什么特别让他注意的地方,似乎还真没有。
可是就是忍不住逗逗她,看着她,让她闹。
玲珑歪着头看着燕王,看着他先是锁着眉头深思,然后又舒展开眉头。
眉心之中都洋溢着淡淡的温柔。
这种温暖,做不得假。
微微的叹了口气,玲珑低头苦笑,她懒散的打了个呵欠:“这种事情真的说不清,道不明。”她顿了顿,扬高了声音:“所以,祀哥哥,不要再管我什么别的了。和亲的话,我愿意去。”
“我这一辈子像是不会再喜欢什么别的人了,不如去浩罕汗国看一看。”
她没说完燕王打断他,语气冷漠:“你才多大就一辈子?”
伸手在那小脑袋上轻轻的弹了一下,燕王无可奈何的说道:“不许去。”
玲珑没有刨开那手,任由他用这种亲昵的姿势搭着她,但是她脸上却是挂着冷冷的淡笑:“祀哥哥,你霸道总裁这一套对花绽或许有用。对我没有用,你管不了我。”
说完她耸了耸肩没有理会燕王,也不打算再等他说什么。
玲珑朝着花绽的小屋子走过去,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进去。
然后又将门反手甩上。
一天之内两次被人拒之门外的燕王,双手拢袖看了看天,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从房顶翻身跳下来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站在了刚才玲珑站着的地方,由于穿着紧身衣裤又绑了缠带,没有办法双手拢袖,只好双手环胸,保持着和燕王一样的姿势。
黑衣人也看着天空,眨巴眨巴眼睛疑惑:“王爷。”
“嗯?”
“你喜欢的人不理你,喜欢你的人也抛弃你。”黑衣人说道,有些不解:“女人如此麻烦,为何您还要如此的纠缠不清?”
收回看着天空的目光,燕王缓缓的转向黑衣人,轻声又温柔的询问:“儒意,你很闲吗?”
“咳,”儒意不敢与燕王对视,左右旁顾的咳了一声,带着点羞涩的说:“属下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你总要留时间给别人,也总该让别人自己去成长。”
这话说得一个指花绽,一个指玲珑,真真的一箭双雕。
但是燕王没有生气,反而认真的询问:“你是说本王应该放玲珑去和亲。”
“是啊,”黑衣人摊了摊手回答:“她嫁去浩罕汗国,怎么说也是一个王妃,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王后。身份高贵,锦衣玉食,也算是不错的了。在楚国,她不过是个郡主,哪里能嫁给更好的人?”
“若是她受到了委屈,别人苛责她呢?”
“还是那句话,人的路是要自己的走的。王爷您能受得了属下天天抱着您走路吗?”
燕王低下头,陷入深思,没有说话。
被推门的声音惊到的花绽猛地回过头,以为又是燕王那个狗皮膏药,没想到一回头却是玲珑肉乎乎的脸蛋。
有些惊讶,花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受宠若惊的惊慌感,她有些失措擦了擦还湿着的手问:“玲珑你怎么来了?”
玲珑轻轻笑了笑,“你们走的匆忙,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看见正在浅浅酌茶的苏琴,拱手道:“苏先生好,这会好些了吗?”
“多谢郡主关心,好多了。”苏琴淡淡回答。
一旁花绽却是拍了拍苏琴的肩,“不是郡主,现在是公主了!”
玲珑也笑笑接话,“是,我现在是大楚的公主赢乔。”
对于这个身份她自己没什么多的感觉,一方面是被逼的,一方面她却是同情赢乔。
所以对此也有些安置受命。
难得玲珑这样和和气气的贴近花绽,花绽心情免不住好了不少,忙着去倒水给玲珑:“你快坐下来,我给你倒点水暖暖手。”
倒了满满一杯热茶,递给玲珑。
玲珑接过茶,才轻声说道:“你没必要对我这样客客气气。”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花绽顺应的温和说道:“好。”
苏琴一时不解,皱着眉头问:“赢乔?”
这事说来话长,花绽微微叹了口气一时想不到该从何说起。
反而是玲珑自己笑了笑,解释道:“皇上一定要赢乔和亲,赢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跳楼自杀了。”
“哦?”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玲珑说,苏琴也能猜到七七八八,其实有时候他觉得他和皇上才是一类人,才是一丘之貉。无论是残酷还是为人处事,都是相似的。
也大概是因为这种相似,才会让他排斥着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帝王。
轻轻摸拭着手指,苏琴思考着,地吹这个眼眸然后发问:“那公主是怎么想的?”
“我啊?”玲珑靠着椅子懒散的坐着,想了想勾起嘴角说道:“我愿意去和亲,我没那么刚烈也没有那么勇敢。”
“那算是什么勇敢?”苏琴冷漠的摇了摇头,对赢乔的死不削一顾,淡淡说道:“死多么容易,活着才是勇敢。”
玲珑勾起嘴角笑了笑,带着淡淡的苦涩,抿着唇点头回答:“先生说的是。”
看着苏琴又垂着个眼睑,细长的眸子中明灭不定,全无面色雪白的脸上隐隐藏着几分杀气。知道他又是在思考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才吐了血又在这劳心苦志。
花绽有些不满的拍了拍桌子,“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苏先生你先好好歇息!”
对她凶巴巴的命令,苏琴双手拢袖淡淡的点头,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笑意,“好。”
他一向哪会是这么听话的人,如今这么答应了,花绽一时被堵得要干嘛都忘了。
“算了!”扭过头,嘟囔:“我不和你讲了。”然后转向玲珑,低声说话。
看着她们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细细碎碎的说些什么。
苏琴嘴角擒着一股淡淡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了那封花绽说是常温写给他的信。
常温有着一手好字,都说是字如其人,这次用在常温身上正是合适。
这手字风流削瘦,棱角分明,就像是常温这个人一样,看似风流其实比大多数的人都要正直刚正,和……害羞。
将手中的信纸绽开,苏琴简单的扫过,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笑意之后是淡淡的低落和无奈。
常温一张纸上碎碎念念说来说去的,都是一些日常小事。只有在最后的时候,才写了一句保重身体。
论避重就轻,口是心非,非他莫属。
知道提起这个事情怕是苏琴会伤心,干脆就不要去提,令人不开心的事情他都埋在自己的心中。
看完之后又将信纸塞回信封,苏琴又浅浅喝了两口水,把口中的血腥苦涩咽下去些许。
然后他起身轻声说道:“在下好许多了,先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欸?”花绽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起身道:“我送先生回去吧。”
“不必了,你陪玲珑吧。”
苏琴虽然这么说,玲珑却也跟着站了起来,和花绽并肩站着:“我与花夫人一起送你吧。”
如此盛情难却,苏琴拱了拱手,“不必了,支使个小丫鬟看着送我回去就罢了。”
想了想花绽觉得也行,喊了声:“小雪。”
小雪快速的跑过来,花绽才说道;“你送苏先生回去,有什么事情马上回来喊我。”
“不会有什么事情,污血吐出去就会好许多。”苏琴淡淡说着,拱了拱手拎着小雪走开了。
目送着苏琴走远了,花绽这才舒了一口气,刚收回目光就看见玲珑正看着她。
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毛,花绽轻声问着:“玲珑,你看我做什么?”
摇了摇头,玲珑没有说话。
她现在总是沉默,或者就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花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玲珑时,是那么的活泼和好动。叽叽喳喳的清脆声音就像是只黄鹂在轻轻的鸣叫。
那时候她爱笑,一笑起来脸上就有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大大的眼睛里面也是流光溢转的光彩。
一张娃娃脸远远看着就能看见上面无限的活力。
现在的她沉稳的像是个大家闺秀了,花绽却觉得有些慌乱。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是要长大的。
一棵树长大,如果遇到了石头能怎么办?只能顺应着石头,改变自己屈服于现实。
然后长歪也长高,长大。
成为一棵可以遮风挡雨的苍天大树。
被玲珑看的有些发毛,花绽还是没忍住咽了一口口水,小声的问道:“怎么了啊?”
看着花绽不解又带着点诚惶诚恐的眸子,玲珑摇了摇头安抚性的笑了笑,指了指花绽脸上的疤痕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个疤痕看着太过可惜。”
“哦这个啊,”花绽摸了摸自己的疤痕,无所谓的笑了笑,“没什么的,我不大在意这个。”
玲珑淡淡的舒了一口气,有些不解,这个人明明都已经不好看了,可是祀哥哥还是满心满肺的爱着她。
想了想玲珑像是下定决心似得,对花绽说道:“我这有个消除疤痕的方子,是很小的时候我摔倒跌了额头,留了疤痕以后一个土医生给的办法。”
她还没说完花绽就摆手,“不必了,我也没打算治好这个疤。”
“我想替你治好,”玲珑摇头,阻止花绽的拒绝,缓缓说道:“我之前恨你烦你,说过伤你的话,觉得你毁了容罪有应得。现在我想明白了,女人若是困在一个情字之上,什么也没了。”
“理智、逻辑、思维,一损俱损。你又做错了什么呢?”玲珑苦笑,想到了赢祀,想到了赢乔,她淡淡说道:“若你没有做错什么,男人爱你,又关你什么事情。”
“我现在是想明白了,管那么做什么。”玲珑笑了笑,“替你治好脸,也算是我弥补一些过错。”
花绽低头,鼻子有些发酸,她从没有指望过玲珑会说这么一番话,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玲珑可以原谅她。
可是忽然之间,玲珑就像是突然的长大了,什么都明白了。
比她想要得到的多了太多,花绽忽然就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