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要是等我给母亲养老送终之后,我又有了孩子、妻子,我难以割舍怎么办?”青天尺不死心,他认为自己总能问出一件让敖动心动心的事情来。
“那样的话……”敖心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就等你死掉的那一天好了,我来复活你。”
青天尺彻底没招了,他想了半天后,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的人生怎么办?那岂不是太没意义了?”
“大多数人的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他们只不过是历史的洪流之中的一粒沙子,被河水带走,或是飘扬入海,或是沉入河底,总而言之,他们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他们的存在,也对于历史的长河没有多大的意义。”
敖心说完这一句话,青天尺的眼泪都下来了。
“你是真心想让我娶了你之外的女人啊?”
敖心愣了一下,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是摇了摇头。她说道:“我从来不曾想过。但是,我是龙,我的优势就是寿命长,我可以等你,我还能复活你。所以,我不怕。等你百年又何妨?”
青天尺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吵不过敖心。
“行了,别矫情了,二小姐长得也不差,我们把戏演完,就可以收场了。”
敖心说着,消失不见了,转而是老爷动了起来。他冲着青天尺比了一个大拇指,这一下青天尺才明白过来,从刚才抓住丑十三开始,就是她在控制着老爷的身体。
二小姐也行了,这一次当老爷问起青天尺愿不愿意娶二小姐时,青天尺含泪答应了。
如此之后,青天尺倒插门进了老爷家里。
这一家老爷的姓氏也是姓青,所以青天尺的这一次倒插门,实际上并没有让他家颜面扫地,反而是觉得增光耀祖。
青天尺二十三岁那一年与二小姐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母亲在青天尺二十六岁时离世,享年四十一岁。
这是无可奈何的,哪怕是古代,人们的寿命也是不长,平均寿命都是渣四十岁,过了三十几岁,就算是老头、老太太了。
第一个孩子,患了疟疾在青天尺四十岁的时候死亡,二儿子被马踢死了,三儿子掉进了井里,有惊无险,不过其他的几位兄长家中的子嗣全都死在了一次匪患中。
青天尺最终在四十七岁时,死在了自己的家中。葬礼举行了七天,之后下葬到了一处祖坟处。
青天尺刚被下葬的那一瞬间,敖心出现,挖开了坟墓,取走了他,并且送给了他一粒龙灵丹,救活了他。
从此以后,青天尺脱胎换骨,走上了漫漫仙道。并且他也是第一次创造了“仙”这一个词的人。重生后,他先就读于一间私塾,学习文化,以及剑法。
日久天长,江湖上终于有了剑客青天尺这一名号。
青天尺喝了一口酒,他沉默了下来。眼睛看着窗外斑驳的夜空,繁星如沙,月如钩。山城的夜晚不静,这里有着人世间少有的繁华美景,夜色良宵。
“师傅,后来呢?”
齐胜作为听众,早已被青天尺口中平淡似水,却又不平静的故事所给吸引了。
他想知道接下里青天尺和敖心会如何收尾,最后又为什么会发生那一场直到现如今,仍被人妖两界所给忌惮着的残酷战争。
“我累了,剩下的故事,以后再告诉你吧。”
青天尺说着,站了起来。他背对着齐胜,背影有些单薄、落寞。虽然他没说,但是齐胜却是能看出来,就算那是一万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他却仍然是对那时的故事念念不忘。
敖心的出现改变了青天尺的一生,但是青天尺的出现又何尝不是改变了敖心的一生?
科就这样,几乎是天造地设的两个人,为什么最后却是没有走到一起,甚至是很少联络。在这一万年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发生了什么呢?
齐胜不知道,只有青天尺本人知道,但是他却是没有开口去叙述。
几人沉默着,酒楼外却仍是一片喧嚣。年轻的弟子们,享受着青春,看上去他们潇洒而又自由。
“阿胜,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这个宗门,你该怎么继续运营它?”
青天尺忽然这样问。
齐胜没有把这一句话太当一回事,因为上一次青天尺这样说的时候,他是要去妖界的母亲家中探亲。
“怎么了,师傅?你难道又要去一趟妖界的猴族那里?”
“我是说生死。”
青天尺看向了齐胜。
他的眼神十分的平静,可却是这种淡然的谈论着生与死的表情,让齐胜的心中像是如遭重击一般,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一瞬。
“大哥,瞧您说的,神仙哪有陨落时啊。”楚太上赶忙参合两句,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
青天尺却是摇着头,说道:“人与仙,又有多少差别?生死,不过寻常。有生,便有死。世间法则如此,谁又能幸免?”
“可是大哥,您已经活了一万岁了,一定还能继续活下去。”
楚太上激动道。
“你也知道,我活了一万岁了,谁又知道接下来还能活多久呢?”青天尺惨然一笑,这个笑容十分的凄凉。像极了一个对于生活无所盼望的老人。
看着青天尺的样子,齐胜也知道了,他所问自己的问题不再是一个可以含糊搪塞过去的问题,而是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齐胜道:
“我会让青云宗在世上继续扎稳根基,绝不会就此倒塌。”
“如果真能这样,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青天尺说罢,推开了窗,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后日早晨,是门内的紫苑长老成亲的日子,你到时候得为他们主持一下婚礼。”
“啊?”齐胜一愣,“这种事我也得干啊?”
“废话,你当门主是吉祥物吗?”
青天尺说罢,已经跃下了百珍楼,踩着飞剑朝着青云主峰的方向飞去。
齐胜看着青天尺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生起了一阵难受与心疼。
这一刻,齐胜明白了,青天尺是真的英雄迟暮了。他的传说,注定只是过去式的了。难怪他会急切的想要把一身本领传给自己。
齐胜撩开衣摆,跪在了地上,冲着青天尺远去的方向叩首,沉默无语。
良久,齐胜站了起来,他看着哑口无言的楚太上,说道:“走吧,我们今晚现在这里休息,然后再去山头吧。”
“山头?”
楚太上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许久后,他说道:“你们不是像蝙蝠一样住在洞府里吗?”
“几百年前是的,但是现在不是,因为我们现在的修士太多了,要是每一个人都安排一个洞府,内门会因为人满为患住不下多少人的。”
齐胜说罢,带着楚太上走出了包间。
门外站着的两个服务弟子看见了他们的走出来,便是一躬身,恭恭敬敬道:“恭送门主。”
“嗯。”齐胜点了下头,道了声辛苦,随意从怀中取出了两三枚下品灵石,递给那两名弟子。
两名弟子显得有些慌张,他们摆着手,回绝道:
“使不得使不得。门主,您和老门主光临我等寒舍,食用这粗鄙食物,令我们百珍楼蓬荜生辉。区区些许食物、酒水,何须门主付钱?”
“你们当家的呢?”齐胜问。
“他近日领了门内福诏,前往凡尘猎妖了。”一个弟子说。
另一个弟子补充道:“当家的早有所说,门主要是来光临小店,便是一律免费。”
“嗯。”齐胜点了下头,把手中的灵石晃了晃,丢给了两个服务弟子。
“门主,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