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月梦瑶抵在他胸前的手渐渐松了下去……
她终于认清了事实,也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月兴华已经去世了。
可她这个样子吓坏了白御泽,他忙把人松开,垂首看着月梦瑶的表情:“梦瑶,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
月梦瑶看着白御泽,眼泪从一开始就未曾停过,她说:“我没有爸爸了……”
白御泽看着她这样无法自拔的悲伤,鼻子也不由涌起一阵酸涩:“梦瑶——”
“我没有爸爸了……”月梦瑶反手抓着白御泽的手臂,仿佛不这么做,她立刻就会仰倒在地上一样。
她又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白御泽忙揽住她:“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的话就在月梦瑶的耳边响起,却没有传进月梦瑶的心里。
月梦瑶根本没有听清白御泽在说什么,她怔怔的被白御泽揽在怀里,像是被任意摆放的橱窗里的布偶……
白御泽看出她的不对劲,想要把她扶到隔壁房间休息一会。
可是一离开原地,月梦瑶就对着白御泽又捶又打:“我不要离开这里!你松手,我不要离开这里!我要看着爸爸!”
说到这,她挣开了白御泽的怀抱,跑到月兴华身旁跪了下来。
白御泽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胀痛愈发明显起来。
他绝不愿意看到心爱的女人这样悲痛的样子。
之前张佳芝的事情就足以让他明白,亲人在月梦瑶的心目中,占据着多么大的位置。
所以对于月兴华的事情,他也一直放在心上,时刻都没有松懈过。
却没有想到变化来得这样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可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而死人不能复生……
白御泽抿紧了嘴唇。
但至爱亲人的离世确实一时半会不是能够消解的,现在,就先让月梦瑶冷静一会吧。
想到这,白御泽转过身出了房间,打算先出门去安排一些其他事宜。
毕竟老人离世后,还有一些俗世事物要处理,丧事也要离开办理,这些月梦瑶现在应该还没有精力去做。
…………
这两天,白御泽一直在忙着丧事的事物,月梦瑶很感激。
因为她现在真的已经无法再去操心这些事情了,所以对于白御泽的帮忙,她虽然嘴上没说,却一直记在心里。
白御泽也没有打扰过她。
所以在这两天,月梦瑶一直安安静静地跪在火盆前的跪垫上,一不发地往火盆里烧纸钱。粒米未进,滴水不沾。
她现在脑子里发胀,耳边一直长鸣着,即便有人跟她说话,她也听不见,也不想听。
白御泽闲下来的时候就默默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虽然担心月梦瑶的身体,可是此时此刻,白御泽不愿意勉强她什么。
这个时候,白御泽又和往常一样背靠在墙壁上看着月梦瑶。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御泽以为又是来吊唁的亲朋好友,正准备转身去迎,却没料到一眼看到了梁以南。
梁以南显然也没有料到白御泽会在这里。
他在灵堂前磕了头站起身,才语气不善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御泽看着他穿着一身白衣,反问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梁以南逼近一步:“我是梦瑶的未婚夫,是已亡人的女婿,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
“月伯父今天已经去世第三天了。”白御泽说。
因为顾忌到还站在月兴华的灵前,白御泽的语气淡淡的,也不想要理会梁以南这样低级的挑衅。
梁以南一见到白御泽的第一眼,就像是一个炸药桶被点着了,他几次刻意寻事都被白御泽不温不火地反挡回来,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白御泽身穿一套做工精致、庄重的白色西装,而且已经在这里操持了两天,比起梁以南来说,更像是月家的女婿。
不过不论别人怎么想,梁以南却咽不下这口气。
他抬手抓住了白御泽的衣领:“白大总裁,烦请你不要太过分!”
白御泽眼神一凛,他冷峻的脸色瞬时露出一个凌厉的表情。然后他抬眼看向梁以南——
这眼神险些令常年在枪林弹雨中游走的梁以南倒退一步。
但他及时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已经放松的手又紧了紧,不甘心地与白御泽对视着。
白御泽用眼尾余光扫了一眼还跪在火盆前一动不动的月梦瑶,垂在身侧的拳头松开了些许。
刚刚在梁以南出手的一瞬间,白御泽正准备打算迎战,给眼前这个男人一个教训。
可转念想到月梦瑶,他又把这样来自男人捍卫尊严的冲动强行忍了下去。
然后白御泽的目光才转向了梁以南。
他抬手捏住梁以南的手腕,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他的薄唇扬起一个尖锐的弧度,任每一个认识白御泽的人看到这个笑容,都会退避三舍。
梁以南原本想要不管不顾地在这里跟白御泽打上一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白御泽冰冷且泛着寒光的眼神,他的冷静又回到了他的脑海。
这样的情绪瞬间偃旗息鼓了。
他讪讪地松开了白御泽的衣领,气势上却不甘愿再输一头。
白御泽也根本不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等梁以南终于识趣的转身离开,他才继续回身看向了月梦瑶。
如果在此之前,有人会告诉他,面对一个男人的挑衅,他会这样忍耐着不去反击,白御泽只会觉得对方大概是在开一个不太实际的玩笑。
可现在——
白御泽的表情忽然柔和了下来。
但现在有了这样能令他心甘情愿去忍耐的一个人存在着,他却也不会感到难以忍受,反而毫无勉强的意思。
…………
丧事结束之后,一切都好似回到了之前的生活里。
除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了月兴华这个人的存在,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月梦瑶站在突然显得空荡荡的客厅里,给梁以南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起电话的速度非常快。
“梦瑶?”
月梦瑶说:“是我。”她沉默片刻,才继续说:“你如果有时间的话,麻烦来我这里一趟,我有些事,想当面跟你说。”
梁以南已经站起了身:“好,那我马上到!”
月梦瑶在得到他的回答之后挂断了通话。
站在她身后的白御泽一路都非常担心着她,但是发现她现在的样子比起丧事的时候,不论是说话还是举止都有了精神,也就放心了一些。
月梦瑶坐到了沙发上,等待着梁以南上门。
白御泽陪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终于,门铃响了起来。
白御泽按住月梦瑶的肩膀,起身去开门。
梁以南看到白御泽时眉头深深皱起,但是他深吸一口气,直接绕过了他,走到了月梦瑶的面前。
“梦瑶,我来了。”
月梦瑶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她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似的,然后说:“其实我想说的,还是那件事。”
“这套房子,是我爸爸最后的挂念,我不会放弃它。”
梁以南一怔。
月梦瑶说:“所以,我希望,请你妈妈,能把卖房子的钱还给我,我想要重新保住我的家。”
梁以南踌躇一下。
他犹豫着说:“梦瑶,其实我们可以换个地方,换一个地方生活,然后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月梦瑶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她又摇了摇头……
站在一旁的白御泽立即发现了月梦瑶的异样,他急忙上前一步,却发现月梦瑶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被抽离出了她的身体……
白御泽一惊!
他下意识抬手去够——
月梦瑶却已经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月梦瑶的突然晕倒不仅让白御泽感到有些惊慌失色。
站在一旁的梁以南也大吃一惊。
但他之前在跟月梦瑶说话的时候,不像是白御泽,一直在观察着月梦瑶的神情和状态。
白御泽本来就一直在担心着月梦瑶孱弱的身体。
最近这段时间,月梦瑶就一直没有真正的休息过,脸色也一直苍白着,常常坐在沙发上发呆。
所以这次的突然昏倒,白御泽虽然从心底里不希望发生,但还是有那么一丝预感的。
可是跟白御泽不同,梁以南尽管看出了月梦瑶脸色不对,可是在他的心目中,月兴华刚刚去世,月梦瑶这样的表现也是正常的,于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
直到白御泽出手之后,他才发现了不对,但已经晚了。
因为等到当他发现不对的时候,月梦瑶已经往后倒了过去。
就站在一侧的白御泽猛地往前冲了一步,才堪堪在月梦瑶倒在地上之前把她抱在了怀里。
梁以南这时才刚刚有了动作。
他看着自己心中认定的未婚妻被另一个男人牢牢的抱着,表情僵了又僵,牙根咬了又咬——
梁以南伸出的双手停顿在半空,迟迟没了其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