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房间很多，有白子轩的，有白御泽的，还有书房和客房。
白御泽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心里却下意识地觉得，她或许是想要去白子轩的房间里坐一坐……
白御泽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像，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握紧。
他觉得空气很逼仄，难以呼吸。
月梦瑶上了楼，没有人拦她，她路过一间间房间，凭着记忆，找到了白家的书房。
书房里全是书架，窗帘飘动，令人有些莫名的恐慌。
月梦瑶定了定神，走到书架旁边，找到白君岚的柜子，那里摆着很多她签署过的文件。
随意抽出其中一份。
月梦瑶手指微微颤抖，翻到最后一页白君岚签字的地方，视线落到那里的字迹上……
她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手指剧烈抖起来，文件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月梦瑶匆匆捡起，将文件放回原位置，双腿却已经没有力气站稳了，她靠着书柜缓缓滑落到地上，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一样。
她天旋地转，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死死握着那张月兴华交给她的纸条。
纸条上面的字迹，居然和白君岚的字迹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再一次应证了那个调查结果。
白御泽所说的“也有可能并不是白君岚”已经变成了泡沫——
没有这种可能——
一定是白君岚！
月梦瑶胸腔中迸发出仇恨和痛苦之意，无法呼吸，她眼泪簌簌地从眼眶中流出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完成虾米状，痛到极致，有些抽搐……
她奶奶身体那么健康，她本来可以活到长命百岁的……
可是……
就这么轻易地被刽子手给杀害了。
人命比纸薄，或许奶奶的一条命，在白君岚眼里什么也不是吧……
就好像那天她差点夺走自己的孩子一样。
月梦瑶泪水疯狂涌出，却用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让自己窒息一样，不要发出半点声音。
她不能发出声音，绝不能……
冰冷的地板上，月梦瑶的无力地躺在那里，她没有办法动弹，浑身上下像是被灌了冷水，还混杂着铅块一样，哆嗦个不停。
泪水一滴滴顺着太阳穴流下来，落在地板上，将那一小块儿濡湿。
……
不知过了多久，月梦瑶慢慢地爬起来，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将自己的眼泪擦干。
她的动作有些机械，就好像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一样。
白御泽在下面等了许久，却不见月梦瑶下来，心头不由得慌神，蹙起眉踏上台阶，正准备上楼去找她，就见到她呆呆地下来了。
她从他身边经过，就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
撞上了一个下人，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投过去，似乎那双眼睛里的全部光亮已经熄灭了，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了……
白御泽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有些发紧，迅速追了上去。
“梦瑶，你去哪里，跟我回去。”白御泽从后面拽住月梦瑶的手腕，虽然心急，但放柔了力道，不让自己弄疼她。
于是月梦瑶轻而易举地就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她有些虚软地站在那里，神情一片冰冷麻木。
眼睛望过来时，像是一座死山，又像是冬日里结了冰的湖水，任白御泽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将她融化了……
白御泽顿时怔了一下，月梦瑶便径直往前走了，她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
“你去哪儿？”白御泽的声音有些嘶哑。
月梦瑶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漂浮空洞：“去哪里都好，总之不要再和你待在一起了。”
白御泽愣在那里，万万没有想到月梦瑶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雪地里两串脚印，一直往前延伸，她把他丢在身后，好像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离开他……
这种认知令白御泽从头到尾，如坠冰窖。
他手垂在身侧，下意识地伸出去，想要抓住月梦瑶，可是一瞬间，觉得月梦瑶距离他那么远——
就好像现在抓不住，以后也抓不住一样。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时空已然错开。
“梦瑶……”白御泽久久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嘶哑，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突然迈开步子追了上去，从后面抱住月梦瑶。
月梦瑶被他猛然抱进怀里，动弹不得，她用力挣扎，也无法逃出白御泽的禁锢。
他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将她搂在怀里，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无论如何都不放手——
“你放手！”两行泪水从月梦瑶脸颊上落下来。
“不放。”白御泽将额头抵在她肩膀上，脸埋了进去，月梦瑶也就无从发现，他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与心慌意乱。
“让我离开！”月梦瑶哭喊着道，眼睛里已经是不剩下半点光亮。
白御泽沉默不语，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两只手臂像是禁锢一样，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令月梦瑶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御泽抱着她往车子里带，然后给她系上安全带，一路飙着车子，回到了别墅。
到了别墅的时候，月梦瑶已经挣扎得近乎脱力，看向白御泽的眼眸里也不带有任何感情，整个人仿佛和外界隔绝了一般，任凭白御泽对她做什么，她都没有反应了。
白御泽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她额头，试图把那里的几根发丝拨开，却被月梦瑶猛的转过头躲开了。
她一转头，额头便“砰”地一声撞上车窗，听到这声音就让人觉得疼。
可她好像根本没有痛觉一样，眼睛里一点生气都没有。
白御泽失魂落魄地放下了手，嘴角浮上一抹苦笑——
她居然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愿意让他碰一下。
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么。
“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月梦瑶眼眶依然红肿着，身体僵硬，且发着颤，可神情还有几分冷漠。
白御泽沉默地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
月梦瑶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一样，猛的冲上了别墅楼上，将门甩上，把自己关了起来。
车门大开着，守在别墅外面的保镖都不敢靠近，不知道白御泽和月梦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擅自过问。
白御泽一个人待在车厢中，漫天风雪，近乎死寂的空气里……
白御泽把车子熄火，把钥匙拔下来，却半天没能拔下来，手指一抖，钥匙便掉到了脚边。
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他在车子里，点燃了一根烟，明明灭灭的火光在他指尖跃动，灼烧出他焦躁复杂的情绪。
这根烟还未燃尽，白御泽猛地推门下车，进了别墅上了二楼。
那里，月梦瑶房门紧闭，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里面低声啜泣的声音。
白御泽闭了闭眼睛，轻轻敲了敲门，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柔和：“梦瑶，我可以进来吗？”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白御泽眉头蹙起，顿时闪过不好的念头，径直推门进去，却见月梦瑶刚好喝了一口水，喉咙滚动一下，仿佛是在吞咽什么。
白御泽眉头直跳，大步走过去，只见床头放了一板药——是堕胎药。
一瞬间，白御泽没办法形容那种感受，就好像被人当头扇了一巴掌一样，晕头转向，愣在原地变成一块石板——
他从小到大，自然从没有被人扇过巴掌。
他整个人的心都沉沉地坠落下去，从悬崖上掉下去，坠入冰冷无边的海底。
“梦瑶。”白御泽神情近乎绝望，他眼眸中流露出无法饶恕自己的痛苦——下一秒，抓住了月梦瑶的胳膊。
这力道远比先前几次轻柔的握住要重的多，令月梦瑶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白御泽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无论她怎么在他肩膀上咬得鲜血淋漓，他都罔若未觉。
他将月梦瑶放在厕所——然后拍着她的后背，逼迫她将那颗堕胎药吐出来。
月梦瑶猛地受了刺激，更是一阵呕吐的欲望冲上心头，被他这么一拍，顿时将那颗药给吐了出来。
她的头朝着地面，脸上全是泪水，眼眶涨的通红，剧烈地颤抖着。
“好了……好了，梦瑶……”白御泽声音里有些颤抖，他单膝跪下去，也不管卫生间的地面有多少湿漉漉的水，将月梦瑶紧紧拥在怀里。
他们的孩子留住了……
总算是留住了，天知道那一瞬间他有多少情绪涌上心头，愤怒、绝望、恐慌，所有的一切交织成浓烈的爱意，几乎要变成火把他燃烧殆尽。
白御泽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只是死死抱住月梦瑶，不让她挣扎，不让她抓伤她自己。
月梦瑶眼泪一颗一颗往地上掉，她绝望地捶着自己肚子，但是手还没碰到自己肚子上，就被白御泽一把抓住。
他沉默地将她的拳头往自己脸上招呼，让她尽管冲着他来。
月梦瑶浑身颤抖，手在颤抖，嘴唇也在哆嗦，她泪流满面：“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了，我有的是办法，把这个孩子打掉！”
“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月梦瑶终于崩溃，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