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朗琛离开后，虞润知等人立即冲了进去，把虞念婉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生怕她身上有什么异样。
被拎着折腾来，折腾去的虞念婉差点没崩溃了，一甩手，一瞪眼，指着门口的位置，让他们出去，虞润知的眼神一变，满是受伤。
虞念婉瞬间愧疚了，原本的硬气都变成了灰烬，拿了素描本解释自己有些累，想要休息一下，并不是故意迁怒他们，说了好一通好话，虞润知的表情才缓了过来。
老了，老了，还成了老小孩，耍起脾气来，熟门熟路的。
姚曳捂着脸，都不好意思看，丢死人了，四五十岁的老头子还对自己女儿撒娇，真是不知羞，可是看到婉婉还真愿意纵着他，不禁觉得有些吃醋。
知母者莫若女，虞念婉本就和姚曳亲近，很敏锐地发现了她的不高兴，连忙扯着笑脸去哄，瞬间，噗呲一声，姚曳的脸再也板不住了。
“好了，好了，让婉婉好好休息吧。”身为母亲，还是心疼自己孩子的，姚曳拽着虞润知一步三回头地就要离开病房。
“你们回家吧，我自己可以的，这里还有护工。”虞念婉不愿意让他们在医院陪护，病床本就小，这里的消毒水味道还那么重，父母都不年轻了，她不舍得让他们受这个罪。
姚曳怎么可能同意，反复要求要守着，还是最后虞念婉板了脸，才将他们给赶回家。
“小姐真是孝顺，这是心疼老爷，夫人呢。”菲佣在虞家打了五年工，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其乐融融的一面，不禁有些感叹。
拽着虞润知的姚曳轻掩上病房门，转头就听她说了这么句话，瞬间，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她等这么一天等了好久，总算是等到了。
不过，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婉婉向来孝顺，只不过是以前心里有事，才会那样。”
说起这话来，姚曳骄傲到不行。
“没错，婉婉从小就乖。”虞润知也跟着点头，肯定。
菲佣捂着嘴，闷声笑了，连声点头应着。
……
父母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八九点，外面的天都黑了，夜晚的医院很安静，就是太安静了，平白有些瘆人，虞念婉以前是很怕鬼的，后来就不怕了，她想，鬼再可怕也不会有人可怕。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孤独感越发明显，前一秒还闹腾腾的，后一秒就剩下了自己一人，虞念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躺下身子，按灭了顶灯，房间瞬间变得一片漆黑，这种漆黑并没有让她觉得恐惧，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虞念婉闭着眼，翻了个身，将右手伸进被窝里，摸到自己的大腿，按了按，嘶，已经能够感觉到痛了，这是个好现象，看来，她必须加大康复训练的力度才行，总有一天，她会重新站起来，站在爸妈面前，让他们看着自己穿着长裙，手拿着画笔，嘴上带笑的样子。
那时候，他们肯定会激动到落泪，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虞念婉却有些难过，胸口像是被双大手紧紧地掐住，无法呼吸。
她已经二十七岁了，还让父母这么替她担心，实属太不应该了。
虞念婉没有忧愁太久，她知道难过并没有什么用，这一点，她已经用了五年去验证，所以现在她必须要振作起来，为了爸妈，也为了自己。
士气太足，连做的梦都是热的，男人的双眼被彻底地忘却脑后。
翌日清晨，虞念婉醒得很早，才不过五六点，楼下的花园只有穿着病服的老头、老太太，在护工的陪护下甩着胳膊，甩着腿。
虞念婉趴在窗边看着，不禁笑出了声来，果然，无论在哪里，清晨的景象都是差不多的，她有些想A市了，A市的那些同学，老师，甚至画廊门口的那只狸花猫。
笑声惊醒了一旁的护工，她见虞念婉已经醒了，连忙起了床。
护工询问了意见后，便将轮椅推了过来，本想要将她架上去的，被她推开了，虞念婉搭着她的手，缓缓站起，双腿有些酸，仍旧无力，但虞念婉咬着牙忍下了这种不适感，一步一步地挪到轮椅上。
坐下的那一刻，虞念婉笑了，是为了这个美好的清晨，也是为了这微不足道的几步。
简单地洗漱后，护工要去医院食堂买早点，离开了病房，白天的一个人，其实要比夜晚更加孤独的，虞念婉盯着房门，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叶医生说过，想要尽快地好起来，勇于去接触外界和学会伪装自己的恐惧一样重要。
昨天她做到了藏起自己的害怕，和白策周旋，今天，她应该鼓足勇气，走出房门，向人群迈近，这并不难，就跟从病床上走到轮椅边坐下一样简单。
虞念婉拼命地这么安慰着自己，右手搭在左手腕上，攥得紧紧的，直到传来痛感，虞念婉才强迫自己抬起头，扬起嘴角，学着冲这个世界微笑。
“goodmorning！”外面的人很热情，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笑，也不禁回以微笑，挥了挥手，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虞念婉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个问好是跟自己后，脸有些红了，扬起手也挥了挥。
原本压在胸口的尘埃，彷佛已经被微风吹走了一些，不再那么沉重。
早上的空气很清香，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小鸟儿欢快地唱着歌，虞念婉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美好了，她操控着轮椅，正打算越过走廊，到花园里看一看时，忽然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是学长？
这么早，他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来看望自己的？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往相反的地方走呢？
想到昨天纪朗琛的异常，白策所说过的话，虞念婉的好奇心不禁更浓郁了，她眨了眨眼睛，没有犹豫太久，操控着轮椅拐了个弯，朝许辰离开的地方走去。
虞念婉跟着许辰穿过了楼道，越过住院部，转而走向医院最后方，这个地方的人极少，连换班的护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