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的眉一扬,看着婉潞不说话,婉潞的手心不自觉出了汗,但脸上的笑容没变:婆婆,虽说忠仆难求,可也不能为了我们私利,就挡着他们出息,历年虽都有放出去的,但多是粗使人等,反是这些对家里忠心耿耿的人没得一点恩典,这样做事,传出去也是叫人笑话我们赵家不会做事。
婉潞说的滴水不漏,手里的手帕却已被汗打湿,楚夫人长长叹了一声:你的意思我已知晓,这么些年来,这些人家在赵府也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有时候联手欺瞒上面的,当初老太君还活着的时候就曾发作过数次,每次整治过后不过几年也就又如此。我接手之后也只能慢慢在改,你的法子虽好,但太冒失难免不会引起他们搞鬼。
大家子的仆人,要在主人面前搞一些鬼,那是极简单的,婉潞上前一步:婆婆教训的是,所以媳妇只是把这几家年老的送回家荣养,年轻有出息的开恩放出去,中间一拨可还留在赵府做事呢,并没有把他们全都放出去。
楚夫人还是看着儿媳一个字不说,婉潞的心开始乱跳起来,想了许久才想出的这个周全法子,难道就要被楚夫人驳回吗?没有楚夫人的支持,这样大的事婉潞就是寸步难行。
楚夫人的眼又转到名单上,突然微微哦了一声:这片绸缎庄的掌柜才六十多岁,怎么也被列上去了?婉潞忙把思绪压下,笑着解释道:媳妇听董妈妈说过,这片绸缎庄的掌柜身子不大好,五十来岁的时候腿脚就开始不灵便,只是为主人家做事不敢辞的,媳妇这才把他也列上。
楚夫人看着婉潞:你晓得这绸缎庄的掌柜是什么人吗?知道,这人的儿子娶了四太太的陪房,对四太太极为巴结,是四太太的心腹家人,但婉潞没有说出,只是看着楚夫人,楚夫人叹气:我晓得你的心事,这几年我也想了许多法子,只是你四婶婶就那么个脾气,家和万事兴,不就是一年一两千两银子,总还在这家里,又不是外人花掉,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
果然楚夫人是心知肚明的,婉潞微微一叹才道:婆婆教训的是,但虽说家和万事兴,也要人人都能和的起来,不然今日这里少了一千两,明日那里少了五百两,人人都只想着把钱捞到自己口袋做私房,长此以往公中没钱,其余的人个个囊中鼓鼓,那叫什么道理?总也要大河满水小河有水才是兴旺之相。
楚夫人用手揉揉额头:你说的是,我毕竟年纪已经老了,有些事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有冲劲,以后这些事你也不需来回我,就自己斟酌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把掌家大权全都交到自己手里,婉潞心里欢喜但面上不敢露出来,谦虚地道:媳妇来侯府不过几年,小事能自己做主,遇到大事还要讨教婆婆。
楚夫人瞧着媳妇,脸上笑容有些欣慰:你也别谦虚了,日后这侯府是你们的,你从现在着手开始兴利除弊,等小六继承侯府时候也就别是一番情形了,慢慢来,别着急。
婉潞忙跪下道:媳妇谢过婆婆。楚夫人没有叫起她,只是看着远方,似乎有心事触动。
第三天楚夫人刚起来就听到四太太的声音传来:大嫂起来了吗?丫鬟还没回答就看见四太太气呼呼地掀开帘子进来:大嫂你这是做什么,我的人在绸缎庄里管的好好的,昨儿就有人说奉了六奶奶的命,要接管绸缎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大嫂你要换人总要先和我商量一声,这不声不响的,不是成心挤兑我吗?
楚夫人房里的丫鬟已经上前迎着四太太,楚夫人并没站起身,只是在梳妆台前转过身来:四婶婶你先坐下,这事六奶奶和我说过,说有些执事人年纪已经太大,这才换的,并不是挤兑你。
四太太的火气那是那么好平息的,每次侯府换当家人,总要撤换一批管事,这本是常事,但怎么也换不到四太太的人头上来,这是头一遭,况且今日换绸缎庄的,明日就可以换别的,到那时候自己手上的银子可就少了。
想到这里,四太太换了委屈样子对楚夫人道:大嫂,我本就不是长房媳妇,手里的人没有大嫂的人那么体面,好容易我手下出个能干的人,绸缎庄也做的好好的,况且他虽过六十,身体极好,正是为主人家多做些事的时候,六奶奶此举,未免太让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