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低头看着婉潞:你在威胁我。婉潞又伏下|身:妾不敢,妾虽是后院妇人,闲来也曾翻过史书,晓得国也好,家也罢,最难得的就是一句家和万事兴,陛下要尊崇两位太后,也是人之常情,世家们横生枝节,在妾这个妇人瞧来,不过和一个家里当家的和下面管事的不合绊几句嘴罢了,若真为此闹的朝中大乱,陛下纵然得偿所愿也是得不偿失,倒不如这边退一步,妾虽不能说别的世家,但赵府这里若娘娘肯施以援手,由赵府出面赞成陛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婉潞一口气说完,这是最后一击,不晓得皇后能不能听,皇后看着婉潞,半天才道:跪了这么久,你先起来吧。婉潞站起身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都酸麻不堪,努力站好后看着皇后:娘娘圣明,与其两败俱伤不如这里退一步。
皇后的下巴往里收了收:你这法子不错,可是谁不知道赵府当家人固执迂腐,纵有圣旨他们不听时候,六奶奶,你要皇家的面往哪里搁?婉潞吸气呼气,要让自己在皇后面前保持平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娘娘,只要赵府有人接旨就好。
至于接旨的人是谁,那是赵府自己的事,皇后的脸上露出笑容:六奶奶果然聪明,赵府不让你当家着实可惜,只是你赵府,也有人嫁进宗室,真要夺爵,也不会一败涂地的。
婉潞叹气:娘娘,至贵莫过于潞王,他的孙女还被卖为奴,对陛下有情,莫过于懿静太妃。婉潞没有说下去,当年荣华郡主夺子去母,让秦太后死的不明不白,月贵妃抚育今上也很尽心,十年的抚育之恩,终究敌不过杀母之仇。
月贵妃死的凄凉不说,连谥号都没有,对皇帝讲尊贵,讲情义,那就是个笑话,这样的话婉潞不敢在皇后面前说,只是心里默默叹息。皇后似有所动,轻声叹息:懿静太妃对陛下确有深恩,当日荣华郡主一事牵连了她,又有孝端皇后做主,才让她没有谥号,这样事情也不成体统,索性连她的谥号也一并追上吧。
皇后这样说,就是首肯了这件事,婉潞心中分不清是喜还是忧,跪下重新谢恩:妾谢过娘娘隆恩。皇后看着婉潞:记住,我要的是你赵家的忠诚,如果有任何欺瞒,六奶奶,到时任凭你有苏秦的辩才,也是徒劳。
婉潞又伏身下去:娘娘,妾虽是一女子,也知道君子一言的道理。皇后的眉挑起:很好,你的大儿子已经八岁了吧?四皇子还缺一个伴读,择日让他进宫陪伴四皇子吧。婉潞的心颤了一下,皇子伴读,听起来是个好差事,但皇子们读书顽劣时候,常常都是伴读们挨打受罚,就和各府里书房伺候的书童差不多,皇宫里面规矩还严,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们,那也是惹祸的根源。
究其原因,各家多是挑选庶子们进宫,若赵思贤真的继承了侯府,智哥儿就是未来的侯府世子。婉潞怎舍得儿子进宫去做伴读,但话已出口不能再改,只有咬牙道:妾谢娘娘。
皇后叫起婉潞,脸上有莫名的笑容:你要记住今日在我这里说过的话,不然……婉潞当然能记住,皇后掀起旁边的珠帘径自走了。婉潞此时才觉得腿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跌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这才刚刚开始,侯府那个烂摊子。
婉潞苦笑了一声,果然世上没有白白得到的东西,要保住侯府就只能牺牲自己,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是牺牲是为的自己而不是别人了。
小宫女的声音在门边响起:青姑姑,时候差不多了,还请快些出来好出宫去。婉潞把斗篷重新披好盖好,起身走到门前。太阳从昭阳宫的正殿那里直射过来,黄色的琉璃瓦晃的人的眼睛都发晕,婉潞抬头看了眼就低头跟着小宫女往外走。
不管怎么说,自己承爵总好过侯府被夺爵,只是智哥儿要入宫做伴读,自己的儿子啊。婉潞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怎样都要搭一个孩子进去。原来所谓牺牲,从一开始就有的,而不是从现在才开始。
回去的小轿上,婉潞的心绪并没平静,前几日劝浅草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总有那么一些缺憾。轿子到了平府,掀开帘子来接婉潞的自然还是淑娥,她一脸放心的样子: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婉潞下了轿,淑娥伸手去扶她的时候才发现婉潞的手是冰冷的,有些不放心地问:怎么,娘娘难为你了?婉潞摇头:娘娘宽厚仁慈,怎会为难我,只是我想保住孩子们,却没想到总要搭进一些东西。
淑娥轻轻拍了拍婉潞的背,婉潞身子站的笔直:你也不用安慰我,定安侯夫人,多少人想得而得不到呢。淑娥诧异地啊了一声,婉潞此时心乱如麻,只是略略讲了几句,淑娥也沉默,这个结果和婉潞想要的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婉潞站了一会,脸上的笑容又重新现出来:不这样,又要什么法子呢?一个随时可能被牵连罢官的六品小官,娘娘怎么能看在眼里呢?妹妹,是我把自己估计的太高了。淑娥握紧婉潞的手:姐姐,不管怎么说,这也不算太坏,只是以后要辛苦些。
日子总要过下去,承继侯府,当然没有自己出去过小日子那么舒服,但既然到了,也要接着。两人说一会话,婉潞去朱氏面前问过安,吃过晚饭就上车回侯府。
车到侯府,婉潞刚下车就有管家娘子过来:六奶奶,太太一直在等您。看来比自己想象的快,婉潞匆匆往楚夫人的上房走去,刚进去还没行礼,就听到楚夫人的质问:六奶奶,智哥儿入宫伴读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