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是刚被关进牢里,身上的衣衫也算光鲜,头上的头发还梳成髻,金小姐看了看她,突然猛扑过来,双手握住她的肩,口就在她肩上狠狠的咬了起来,绿绮吃疼,自然会反击,脚不停的动,顾不得污秽就去抓住金小姐的肩膀,脚猛踢过去,想把金小姐推开。
金小姐怎么肯放,已经把绿绮肩上的肉都咬下来一块,这才放开口,呸的往地上吐了口,满嘴的血水,地上的东西除了血水之外竟是核桃大小的一块肉,金小姐不由大笑起来,血水从嘴巴里面出来,流到下巴上,渐渐有往衣襟上滴的趋势,绿绮见金小姐这个样子,蓬头垢面,嘴里带血,形同鬼魅,不由忘记了放抗,手松开些,惊呼出来。
王妈妈在旁看见,过来就抓住绿绮的头发,让她的脸往上仰,伸手噼里啪啦就往上面打耳光,打了个不歇手。
绿绮也不是吃素的,此时活命要紧,真这样被打死了,也冤枉不是,顾不得肩上的疼痛,伸手就往王妈妈脸上去抓,绿绮这几天在外面,养的也是一手长长的指甲,这一抓下去,直接就抓到了王妈妈的眼睛上。
王妈妈打绿绮打的正来劲,不料眼睛吃疼,哎呀一声就放开她捂住眼睛。金小姐见王妈妈放手,绿绮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心里更是愤恨,顺手抓起地上污浊的稻草就往绿绮嘴里塞,边塞还边说:“让你去告密,让你去出首,让你以为就你一个可以过好日子。”
王妈妈自然也上前来帮忙,顾不得眼睛还疼,死死揪住绿绮,见她肩上被金小姐咬的那口,还汩汩往外淌着鲜血,眼里一亮,就用稻草往她伤口上按去,嘴里还说:“让我给你治治伤。”那稻草带有泥土,又粗糙,绿绮肩上的伤可是刚被咬的,这么一放上去,就听见绿绮杀猪样的叫声。
金小姐听见她的叫声,心里十分高兴,还是王妈妈年纪大些,有经验,抬眼看见角落处两双惊恐的眼睛,原来是竹儿和菊儿,有些丫鬟跑了,她们年纪小些,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那日去抓人,连她们也一起被抓了进来。
此时竹儿和菊儿见金小姐折磨绿绮,不由想起原先在金家时候,身上也挨过打骂,此时两人惊恐又生,菊儿被吓的更甚,只是紧紧搂住竹儿,竹儿虽年纪大些,也大不了多少,惊恐不安的回搂住她,两人齐齐看向金小姐。
金小姐看见了,倒想起一件事来,脸上露出个和颜悦色的笑来,此时她脸是许久没洗的,面上污垢积的虽不是锅底,却也差不了许多,披散着头发,唇边还有方才没干的血水,这样一笑,倒让竹儿她们想起听过鬼故事里面的妖怪了。
竹儿还没说话,菊儿已经吓的大叫:“妖怪啊。”金小姐变了脸色,本来是想叫这两个小丫头去帮忙的,怎么她们竟这样叫起来,手就高高扬起,预备打她们几下出气。
外面传来锁链的声音,本来缠斗在一起的绿绮和王妈妈也停了下来,绿绮的眼睛立时发起亮来,冲到栏杆那里,看着外面,嘴里不停的在说:“定是我出首有功,放我出去的。”
王妈妈哼了一声:“真是傻话,这每天都有人送饭的,你以为是放你出去的,还是乖乖在这里,等着三天后一起上法场吧。”
绿绮才不管这些,热切的望着外面,来的是个文书模样的,手里拿着卷东西,看牢房的衙役对他点头哈腰的,王妈妈见不是送饭的,也愣了一下,绿绮见是这样的来人,更加热切了,盯着那人手里的东西。
来人到了门口停下,问衙役:“这就是金家一案在的地方?”衙役恭敬答道:“是,女犯在此,男犯在另一边。”
文书点点头,打开东西,像是一卷案宗,对里面道:“里面的人听着,陛下有诏,法之论首恶,从人免罪,念到名字的就出来吧。”
绿绮这一喜非同小可,热切的听着自己的名字出来,女犯被拘的很少,只有竹儿和菊儿被念到名字了,竹儿和菊儿被关在牢里这些日子,早就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了,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道,欢天喜地的出来了。
绿绮见只有这两人出来,急眼了,见那文书收好东西就要走,忙喊道:“可还有没念到的名字?”文书仔细看一看,摇头道:“这是钦案,怎敢徇私,女犯被斩四名,金氏,王氏,绿绮,小玉,其余人释放宁家。”说着又顿一顿:“小玉在逃,却要想法抓回来才是。”
绿绮听到自己的名字只是在被斩的那边,似被霜打的柿子一样,颓然倒在地上,金小姐见竹儿和菊儿欢天喜地的出去了,人都有惜生之心,她也不例外,扑到栏杆面前,对竹儿和菊儿大喊道:“竹儿,菊儿,你们出去了,可要设法找到小圆,说我就算有千日的不好,也有一分对她的好处,求她放了我,到时我给她做牛做马。”
喊的声嘶力竭,菊儿听见,又打了个寒战,竹儿拉一把她:“快些走吧。”竹儿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又传来关上牢门的声音。
绿绮此时倒冷静了下来,哼道:“小姐,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她恨金家入骨,连王妈妈都不免了,你还想出去,简直是做梦。”
金小姐眼里的光渐渐散去,听见绿绮嘲讽的声音,抬头看她,见绿绮虽被自己打了一顿,却还像个人样,再看看自己,双手枯瘦如柴,脸上污垢横生,竟似鬼一般,想起折磨小圆也有她的份,扑上去就掐住她的脖子:“你这个贱人,我对你像对姐妹一样,谁知你倒在背后捅我一刀。”
王妈妈也上前帮忙,一时她们三人又缠斗起来,衙役听见响动,出来看看,见是她们三人打斗,也不制止,看着牢里散落的五光十色的绢匹,衙役喝口酒,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任由她们打斗去了。
和污浊的牢房不同,瑶光殿内永远是干净明亮的,紫茜捧上一盘新做的首饰,冯瑗看着她,笑问道:“你身子才好些,还是躺着歇息几日。”
紫茜不由脸更红了:“殿下,全是奴婢淘气,殿下不责骂奴婢就够了,怎么好意思再躺着歇息?”冯瑗伸手去盘里拿出一对镯子,对着光看一看做工如何,听见她这话,嗔怪的看她一眼:“何必这样说,都是父母生的,你落水本就受了惊吓,难道还要我责骂你不成?”
橙雁此时进来,垂手行礼:“殿下,林夫人求见。”林夫人?冯瑗抬头去看郑尚仪,郑尚仪已经开口道:“殿下,就是林迦公子的母亲。”
哦,原来是紫茜恩人的母亲,冯瑗不由看向紫茜,紫茜的脸此时跟是红的似那殿外的红花,冯瑗对郑尚仪微点一点头。
林夫人进来,行礼,起身,赐坐,冯瑗的一举一动都合乎公主的仪态,看着慈眉善目的林夫人,冯瑗不由多看了两眼,想找出林迦和她之间,哪里相像。
林夫人不过说些套话,不过就是问问冯瑗身体如何,林家和冯瑗的母亲杨氏一家,却是从夏侯时期就交往的,冯瑗对林夫人自然也是长辈相待。
说了几句,林夫人话锋一转:“殿下,前日我府里收留了两个小丫鬟,一个叫竹儿,一个叫菊儿。”冯瑗正感到吃惊,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冯瑗才了然,不过冯瑗还是下意识的往林夫人脸上看了眼,见她脸上的笑依旧温和,并没有什么鄙夷之态,才放下心来。
对林夫人道:“夫人,不知她们可好。”林夫人笑了,这笑却不是方才那种敷衍的笑,而是有些安心:“她们很好。”冯瑗嗯了一声,虽然和她们接触的日子不长,可是如果没有菊儿当日的举动,自己只怕还在金家受苦,或者,受苦都不止,也许已经下了黄泉,一缕幽魂都不知飘向哪里。
所以当日一看到名单的时候,第一个就把她们剔除了,只是想到她们的身世,这样一对姑娘,出牢后又该去哪里?冯瑗是一直悬着心的,此时听得林家收留了她们,林迦的为人自己是见过的,想来不会对她们不好。
冯瑗不由坐近林夫人些,对她点头道:“还请夫人替我照顾她们。”林夫人点头:“那是自然。”说着又停下不语了。
冯瑗看向林夫人,林夫人出身世家,嫁的也是世家,只是怎么这时林夫人此时又不说话了,难道林夫人也似别人一样,对自己曾为奴的经历不满吗?觉得自己有那样一个母亲,不该重新成为公主吗?
林夫人看着冯瑗的脸色变化,不由出言安抚道:“殿下不必如此,我和你母亲,幼年在闺中也曾交好,她身陷危难之中,为了自保委身他人,我。”说着林夫人顿一顿,看向冯瑗的眼睛一片慈爱:“又怎忍心指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