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极热,虽说房里用的都是苇席竹枕,海风也能吹进来,但桃姑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之前在船上时,因怕自己行藏露出,舱内再热桃姑都不敢出舱,那时反不觉得闷热,此时刘夫人既已知晓,心里松快许多,这一松快就觉得热的很,再者月事在身,只觉得到处都是粘稠的,索性坐起身来到窗前看月。
这日是十五,一轮满月挂在天空,想起曾听说过的拜月之事,桃姑双手合十,口里喃喃祝愿,愿裘家一定要安享荣华到她能报仇之时,从顶端跌落远胜过当日自己所受的羞辱,桃姑默默祝祷完,心里似才觉平静,想起白日刘夫人所说,暗暗握了拳头,定不会负了这个誓愿,重又躺下睡去,此时才觉困倦,迷迷糊糊一觉睡去。
醒时早已天明,小婉端了洗脸水进来笑道:“夫人说了,你的行动就由我照顾,洗衣这些也全交由我去。”桃姑知道小婉是刘夫人身边得力的仆妇,忙要从荷包里拿出点银子谢她,只是银子不过只有二两,倒是那颗珠子值些银子。
桃姑的手在珠子上摸来摸去,昨日交税已去了两颗,这颗却是想自己留着,还是硬了心肠把珠子拿出塞到小婉手里:“也不知怎么称呼,得了你家夫人这么大的恩惠,这点小小意思,就当是我谢你的。”
小婉是个识货的,估一眼就知道这珠子并不便宜,也没接过来,只是笑道:“楚姑娘这样说就外道了,我们都是女子,又都是在这天外之地,互相帮衬还不够呢,难道说姑娘还怕我到处说什么不成?”
这话说的桃姑立时面红耳赤起来,她本来就没这个意思,门外已经传来刘夫人的笑声:“小婉,给了你,你就收着,还说那些话堵人的心。”见刘夫人进来,小婉行礼后就退下。
刘夫人今日的装扮和昨日不一样,昨日还是江南女子的打扮,头上虽依旧梳了髻,身上不过穿了夹纱的袄子,底下却不是裙子,而是撒腿裤子,走起路一双小脚在裤子里面遮掩,倒有别样的风姿。
桃姑不由看呆,还从没见过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这样打扮,刘夫人抬头见她这样表情,笑道:“这里闷热,穿这样也凉快,昨日是要见客才那样穿的,你是没见过佛朗机的女子打扮,她们穿的那衣衫,竟是袒胸露背的,若是没有布倒罢了,偏生下面的裙子做的十分宽大,能再藏两三个人,你说这裁缝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不把裙子上的布用到上面去了?”
刘夫人谈吐机敏,桃姑用心听着,只是刘夫人的事情极忙,坐了一会就告辞,桃姑又没有事做,小婉见了笑道:“姑娘若觉得的闷,何不去那集市瞧瞧,也有商人摆着货卖的,里面有些从佛朗机那边过来的。”
这话真合了桃姑的心,小婉唤了个本地伙计过来,命他带着桃姑去集市上瞧瞧,这伙计年不过十三四岁,身材瘦小,却也机灵,还能说几句官话,昨日是从正门进来,今日出去却是从后门走,后门临着海滩,有高大的椰子树站在海边,昨日喝的那椰汁想必就是这椰子树长的,桃姑从没见过生长的如此笔直高大的树,看了一会才从小道绕过去到了集市。
集市虽然简陋,却也繁华,看打扮什么样的人都有,只是就算有佛朗机人打扮的都是男子,绝见不到一个女子的,桃姑本还想着看看刘夫人口里的那种上身光着,下面裙子能藏几个人的佛朗机女子打扮的,倒忘了去看那些货物。
再说这些商家拿出来摆的都不是上好的,桃姑行了几家,见不过就是些玻璃镜,玻璃匣,玻璃杯子这些,做工也不算很精细,正预备让伙计带着自己回王家,就听到前面传来吵嚷。
那伙计还是个少年好热闹的时候,听到有热闹可瞧,伸长脖子去看,桃姑见他这样,索性跟着他往前面走,那出吵嚷的也是个商户,他打扮的稀奇古怪,长相和昨日的佛朗机人长相是一样的,也是满头金,嘴里正对着面前站着的人嚷嚷。
面前的人倒很熟悉,是陈大爷,他脚下还有一些玻璃碎片,看样子是陈大爷不小心打碎了这人的货物,那佛朗机人嘴里嚷着,陈大爷倒很镇定,桃姑不由有些着急,这总是佛朗机人的地盘,陈大爷不知会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