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倒是没再开口说什么,脸上的神情也挺平静的,等电梯门打开的那一下子,沈母才说,“以后别跟嘉言学坏了,一些地方,能不去就别去了,阿姨觉得,你也不是喜欢闹腾的姑娘,有空多陪陪阿姨,好吗?”
沈母作为沈家的正妻,有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必然是看不起婚约之外的一些妖媚女人,而林唯一撇开沈嘉言的关系不提,沈母自己也是真喜欢她的,自然不喜欢唯一因为某些原因而被这样的女人牵扯进去,沈母对她也算是用心了。
林唯一也不是笨人,她最想的就是安安稳稳过日子,一个姑娘家,在W城没钱没势,顶多就因为与沈嘉言的一点模糊不定的关系,而扯进一些圈子里,实在没什么必要,不是吗?
点了点头,林唯一打算带沈母到外头的咖啡厅里休息一下,结果看见门口的一家甜品屋,沈母就不愿多走了,用一种哄孩子的口吻对唯一说,“呀,我知道你们小姑娘都爱吃甜品,不如我们不去喝茶或者咖啡了,吃甜品去吧……”
坐下之后,林唯一看见沈母叫了很多甜品之后才在心里加了一句,想吃甜品的不是她这样的小姑娘,而是沈母您吧。
到了快吃饭的时候,沈母打了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但是等车子来了之后,林唯一发知道,开车的人,不是司机,而且沈嘉言,坐在驾驶座上,冲唯一还有沈母笑得无比暖人,“妈,我来接你们,正好下班了也要吃饭。”
林唯一提着买来的东西,陪沈母站在一边,然后沈嘉言下车帮他们开车门,这之间沈母一直是笑着的,也没刻意打趣唯一或者沈嘉言,只是上车之后对沈嘉言说,“今天逛街,大家都说唯一是我女儿呢。”
这倒是真的,就算是刚才甜品屋里的时候,卖甜品的女服务生都夸了一句,说她们母女俩生得漂亮,更不要提里头专卖店的那些导购了。
沈嘉言偏了下头,对着自己的母亲说,“媳妇就是半个女儿,妈您说不是吗?”
林唯一对着沈家母子俩没多少开口的机会,倒不如安静地边上什么话都不接,这推得狠了估计沈夫人会觉得她看不上她儿子呢。吃饭的地方由沈嘉言带去,沈母就拉了林唯一在后座上开始点评今天买来的东西,这件哪里出彩了,那件手工不错……
沈嘉言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母亲与唯一,说起来沈嘉言很少看见母亲这般开心快乐的样子,虽然家里从没有人提起过,但是沈嘉言其实是知道当年父亲曾被判母亲的事情,他们这个圈子,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秘密,即便你不想知道,也会有人主动来告诉你。
尤其是沈家这样的人家,明里暗里盯着的人就更多了,尤其,那女人竟然还敢再找上门来,沈嘉言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母亲心底多少是有个结的,相敬如宾也好,相濡以沫也好,但总归是缺失了一些东西,而林唯一的出现,以另外一种方式弥补了母亲的这种缺失,其实,蛮好的。
后座上的两个女人,就是他这辈子最想要宠爱与保护的人,这样想着,就觉得挺不错的。
晚饭去的是秦馆,林唯一见到了秦馆的主人,是一个穿着民国时长袍的胖男人,林唯一想起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只在包厢里头,但秦馆的主人却没有出来过,这一次陪着沈夫人过来,而他竟然亲自出来了,面子有多大,可想而知?
“秦师傅,让您亲自出来,还真麻烦你了。”沈夫人先站起身,倒是对出来的主人家客客气气的,林唯一与沈嘉言都站了起来。
而那名胖胖的厨子却眯着眼睛笑,“夫人来了,自然要出来见见的,这样,晚上这桌我亲自下厨。”
等那秦师傅离开之后,林唯一倒是有些嘴馋了,上次沈嘉言带自己来吃饭的时候,这儿的饭菜就已经很香了,结果今天竟是主厨亲自料理,林唯一也免不得生出不少期待来了。
对面的沈母看着林唯一眼底那闪闪的一抹光,将小脸衬得如玉一般的动人,心底也是真的欢喜,聪明却也单纯着,这样的女孩子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幸福,她的儿子是出色的,并不需要女方如何,而林唯一这样子的,不需要他花心思去护着,她足够将自己照顾好,而更多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更是能相互扶持,带给他温暖与安心,那不就好了吗?
沈嘉言正好也看到了林唯一脸上的快乐神情,眼底一暖,倒是放松许多,“秦师傅的厨艺也是一绝,但他每天只做两桌饭菜,多了谁来都不理,今天倒是看到我妈的面子上才肯下厨呢。”
林唯一点头,果然是有脾气的厨子,难怪刚才他出来的时候,连沈夫人都站起身呢,只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厨子呢。
菜上齐的时候,那秦师傅又出来了一趟,身上的厨师服还没有换掉,带着高高的厨师帽,陪着那圆滚滚的身子,喜感极了。
林唯一忍不住一笑,而那饭菜还没上桌,已经飘出香味来了,饶是自认为无欲无求的林唯一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的确是勾人。
简单地说了两句话之后,秦师傅就领着服务员离开了,坐下之后,林唯一看着桌面上华丽的菜式,眼底不自觉地冒光,而对面的沈母倒是替林唯一夹菜落到盘里,“尝尝看,秦师傅的菜,每一道都烧得特别好吃。”
果然是很好吃,添饭的时候林唯一只觉得不好意思,但沈母与沈嘉言都添了饭,这叫林唯一稍稍好过点,少了些许不自在。
出了秦馆,需要慢慢走一段路才能出那巷子口,沈母走中间,沈嘉言与林唯一分别走两边,林唯一扶挽着沈母的胳膊,有点凉,沈嘉言替沈母披上外套,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唯一,喜欢吃的话,以后让嘉言带你来这儿吃,瞧你,太瘦了,看得我心疼呢。”沈母是优雅的,这话也是发自肺腑的,林唯一忽然想,如果自己的母亲还活着,会不会就如同沈母一样?
出巷口的时候,林唯一看到那儿停了两辆车,见到人,其中一辆车就动了动,下车的人是沈父,过来扶着沈母,冲林唯一点了点头,然后就对沈嘉言开口,“你妈跟我回去就好了,你先送林小姐回家吧。”
沈仲文今天回家,就听见沈老夫人说是妻子出门逛街了,倒不是他管得严,只是他知道自己妻子不怎么爱出门玩的个性,能出去走走也好,问了司机,知道她跟儿子还有林唯一过来秦馆吃饭,时间也差不多他就过来接她了。
沈母走到沈父边上,挽上沈父的臂弯,而沈父则是伸手帮沈母拢了拢脖颈上的围巾,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眉心挑了挑,“外头冷,快点上车。”
林唯一在边上,只看见这么几个动作,心底却有一种细细的东西开始不停地抓挠着,面前的三个人,都是沈家的人,林唯一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想着些什么,但等林唯一跟沈嘉言坐上车之后,林唯一看着沈嘉言那英俊的眉眼,忽然地开口,“沈嘉言,你父母的感情很好呢。”
沈嘉言偏过头看林唯一,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有感而发,“唯一,我知道你的事情,所以,嫁给我,你就也有了爸妈,怎么样,不用考虑了,答应我吧。”
是调笑,也是一种试探,林唯一又哪里不会懂,难堪地低下头,林唯一也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只能沉默。倒是沈嘉言收敛了脸上的笑,有些严肃下来,“其实,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那对夫妻没有吵过架?我爸妈当年,也差点要离婚了。”
林唯一惊讶地抬起头,就看见沈嘉言的唇角眉眼处难得有些阴郁与不欢喜,林唯一觉得自己不应该多问什么,身份尴尬。
好在沈嘉言也无意多说自己父母当年的事情,在他看来,母亲是受伤最大的,父亲现如今对母亲再好,那也是应该的,他并不怎么觉得好,但母亲现在过得舒心,他也就放心了,不是吗?
车子一路安静地开去,这时候,倒是不怎么堵着,一路上就等了一个红灯,所以很快就到了林唯一家楼下。
解安全扣,沈嘉言身子微微向后歪了一下,指着后座上的袋子,“我妈好久没自己出来逛街买衣服了,今天谢谢你。”原本是想让母亲来陪陪唯一,化解一些中午时候的尴尬,但却没想到反倒是让唯一陪了母亲。
林唯一想起下午的逛街,不得不承认,与沈母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很舒服,她的优雅与从容是天生的,遇见的人不会觉得自身的卑鄙,却不由自主地想要更靠近一点,林唯一与沈母在一起,也过得蛮好。
沈嘉言并不知道哪几个袋子是专门买给林唯一,所以只好让唯一自己拿,可唯一有些尴尬,那些衣服太贵了,她受之有愧。倒是沈嘉言没所谓,“林唯一,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追求你?追求的时候,一掷千金的人那么多,你为何独独就不许我做那其中一个呢?”
沈嘉言停了停,“何况,今天你陪了我母亲,她开心对我来说,很重要。”
无奈地将选给自己的几个袋子取走,这边沈嘉言的眸子在夜色里熠熠生辉,忽然就抿唇一笑,“唯一,如果你愿意做我女朋友,明天上班的时候,穿我母亲买给你的衣服,好不好?”
林唯一愣了一下,没吭声,下车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回了沈嘉言一句,“穿那个……会冷的。”
能进金茂买衣服的人,都不是奔着保暖去的,今天她跟沈夫人逛街,买下来的衣服,别的不提,光是给她选的衣服,都比较适合春秋时候穿,大冷的冬天,这么穿,有点不合适。林唯一说完话,这边的沈嘉言已经下车关上车门,绕到她身边,帮她提了手中的袋子,准备一起上楼。
林唯一想说,她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但是衣服袋子都被他顺手提走了,林唯一没办法,只好由着他了,边安慰自己说,他反正进自己那屋子好几次了,再上去一次,也没有关系。沈嘉言没有怎么为难林唯一,将唯一送到家门口之后,看林唯一进到屋子就离开了,沈嘉言知道林唯一今天心情不好,尤其是中午那件事,原本沈嘉言倒不怎么介怀的,之前喜欢过一个人,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问题是这个苏安逸现在又出现在林唯一身边了,这一点沈嘉言很不喜欢。
沈嘉言是个光明正大的男人,喜欢谁他就正大光明的喜欢,就算是要抢,那也抢得光明正大,是一种近乎优雅的匪气,这一点,林唯一早就察觉到了。沈嘉言自己也明白,所以在林唯一说自己七年前喜欢的人是苏安逸之后,沈嘉言的确坐不住了。
如果是别的,还无所谓,但是沈嘉言没有忘记,在盛典那天,他们两个人连招呼都没有打,也没有说,如果心底不是介怀的,即便曾是恋人,也不可能像那天一样,直觉得,沈嘉言把苏安逸判定为一个敌手,一个不可小觑的敌手。
上车之后,沈嘉言打了电话,就是派去S城的那个私家侦探,他让那人多调查一个人,苏安逸,或许,当年导致林唯一与世上唯一的亲人小舅决裂的原因,就是苏安逸。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苏安逸对沈嘉言来说,就更加小看不得了。
挂了电话,开出一个拐角之后,沈嘉言瞥了一眼后视镜,眼角轻轻地抿了一下,车子打了个方向,停到一边,果然,后面那车也缓缓地停到了一边。沈嘉言不知道车里的人是谁,但是这辆车,他眼熟。
车窗摇了下来,车里的人,他果然应该算熟的,天一实业的柏文,也就是林唯一的小舅。
沈嘉言勾了勾唇角,柏文面无表情地坐在另一辆车上,“沈少,倒是巧了,在这里遇上。”
柏文没忍住,今天是周末,所以他还是过来看看唯一,这一次他没让司机把车大刺刺地停在唯一家楼下,但却没想到会遇上这么扎眼的一幕,竟然会是R?C的沈少亲自送唯一回来,看那样子,有说有笑,手上还提着买来的东西,柏文只觉得自己要气疯了。
好在沈嘉言送唯一上楼之后,没多久就下来了,若不是这样子,他只怕就要冲上去了,那是他的唯一,怎么可以有别的男人敢碰!
等沈嘉言出来之后,柏文就让司机跟上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他能肯定,自己的耐心越发地差了,或许是因为唯一彻底的冷漠态度,或许是因为,面前的人是沈嘉言,而不是苏安逸。
总之,他心慌且愤怒了,而这样的时候,越是会被对方看出漏洞来,但柏文已经顾不得了。
沈嘉言看着柏文,想起唯一对他的态度,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唯一的亲人,这一点不能抹杀掉,所以他给他一个面子。
“我送唯一回家,既然遇上了,柏总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喝喝茶。”
车子一前一后地开到忆江南。
下车之后,柏文与沈嘉言对视一眼,然后进了忆江南,点了个小包厢,等服务生送上一壶铁观音退了出去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他们是商人,浸淫商海浮沉,讲求的是策略,而这一刻,既然都摸不清对方的底却又实在想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那么最好的法子就是对方先动。
柏文纵横商场十几年,而沈嘉言也不差,这样的两个人,虽然年纪上差了十岁,但却真的是旗鼓相当,茶都喝了两杯之后,还是谁都没有先开口。
先笑出声的来,是柏文。
不是柏文定不住了,而是柏文迫切地想知道,这人与唯一,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比沈嘉言要心急,沈嘉言想知道的,只是七年前的往事,而柏文想知道的,是现在的关系,相比较来说,先动的是柏文,也就说得过去了。
“沈少说的唯一,是策划部的林唯一小姐吧?”
“正是柏总的侄女,林唯一,如果柏总不介意的话,我想说,我正在追求唯一。”
“我不同意!”柏文听见沈嘉言说他在追求唯一的时候,脑门上那根理智的弦断了,嚯一下向前倾了倾身,眼角微微闪动,嘴唇死抿着,看沈嘉言时,眼底的光是愤怒的。
沈嘉言不悦地皱眉,从小到大,他就被教育,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他都是冷静的,也鲜少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与他说话,他敬柏文是唯一的小舅,但是这小舅,是不是管得太死了?
“柏总,我不知道我哪点不好,竟是让你这般不答应,将唯一交给我来照顾?我觉得,决定权在唯一,得由唯一来决定,到底愿不愿意同我交往,我这么说,只是尊你是唯一的小舅,是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并不是真的要你答应,我才会去追求唯一的。”
沈嘉言说话的时候,一样慢条斯理,语气神态拿捏地恰到好处,不盛气凌人,也不懦弱怯场,因为他有这样做的资本,也一样容不得柏文看轻。
柏文的胸口只觉得被妒忌的火烧得疼得厉害,眼前的男人,有着骄傲的样貌与身世,他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唯一,而他却永远见不得光,就算他把爱说出口了,唯一也一样看不起自己,这天下人也同样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自己。
他与他,还未开战,就已失了大半江山,这个意识才产生,就让柏文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前所未有的那种。
服务员敲了敲包厢的门扉,今天添了一次茶水后离开。
沈嘉言冷静地看着对面一瞬间失意下来的柏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确,就像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优秀的,不会有谁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不是吗?柏文刚才激动的态度,不像是一个舅舅该有的,反倒更像是……情人?
害怕恋人被夺走的……情人!!!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并且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沈嘉言的目光像利剑一般刺像对面的人,神情态度里也添了几抹冷凝。
如果真的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子,那么当年,林唯一与他的决裂,也就有理有据了,不是吗?还有苏安逸,他不知道苏安逸在七年前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沈嘉言认为,他或许就是那个导火索!
“柏总,我想,你大概忘了,你只是唯一的舅舅,感情这种事情,别说是小舅了,就是唯一自己,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住的吧?”沈嘉言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死死地落在柏文身上,在看到他瞳孔一下子放下,脸色不是很好看之后,他愈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那种禁忌的,肮脏的念头,他是唯一的舅舅,不是吗?七年前,唯一还在读高中,他到底是怎么样邪恶的人,才能对自己的亲生侄女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沈嘉言在心底鄙弃与憎恶起柏文来,饶是这样,沈嘉言脸上的神情却还是看不到出来,不管如何,唯一离开了七年,就算柏文想要再伤害唯一,只要他在了,那就绝不可能发生。
站起身,沈嘉言居高临下地看着柏文,“柏总,我想说的话,就是这些,唯一现在的生活很好,你如果还当自己是唯一的舅舅,希望留住最后一丝的亲情的话,某些不该有的执念,还请你早些放弃得好。”
说完这话,沈嘉言是真的没有再看柏文一眼,开了包厢的门,走了出来。而柏文却在沈嘉言离开之后,眼底射出一股近乎疯狂的光来。
“唯一是我的,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