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一手脚僵硬,由着苏安逸将脑袋搁在自己肩上,沉沉的,磕着自己的锁骨,有点酸疼,可是她不敢动。
好半会儿才算是找到自己的声音,林唯一问他,“苏安逸,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安逸低低地笑,笑声落在万家灯火之外的街上,添了一抹凄凉,“唯一,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是我的赌注,我输了七年的努力,才发现,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你,只要你在我身边,输的人就是他。”
林唯一面无表情地看着街的那头,努力地睁着眼,“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林唯一,回到我身边来,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了。”
头重脚轻地回到房子,林唯一靠着门扉,无力地跌坐到地上,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事情正朝着一个连她都控制不了的诡异方向发展,脱轨了,一切都脱轨了。
从包里取出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沈嘉言的。
林唯一找出电话簿,找到小舅的电话,按了过去,接通。
“唯一?”
“小舅,你对苏安逸,到底做了什么?”
“……我说过的,只要你乖乖地回来,不闹,我什么都不会做。”
“小舅,晚安。”
挂了电话,林唯一疲惫极了地将头枕到胳膊上,一切的一切都是噩梦,醒过来还是在噩梦里头,走不出去,她走不出去了,怎么办才好?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林唯一没有接,屏幕上跳动着沈嘉言的名字,林唯一一下子红了眼圈,她舍不得沈嘉言,舍不得,真的很舍不得……
林唯一不接电话,让沈嘉言在那头觉得有点不安,跟公司的高层们碰了个面,就让秘书负责接下来的事宜,他先离开。
离开之后的沈嘉言自然是驱车到林唯一家楼下。下午的时候他照着唯一发过来的网址注册论坛,到用户名的时候,沈嘉言是没花什么功夫,一家之言,倒不是说特意想的,只是恰好里面有一有言,正好是他跟唯一名字里的一个字,用了正好。
新人登陆是要过24小时才能发言的,不过并不妨碍你浏览各个板块,沈嘉言摸索了几分钟,顺利进去了八卦区,对于林唯一别扭的事情他也就了解得挺彻底了,不过他倒是不得不佩服公司职员的八卦能力,这里头居然连薇薇安的资料都翻了出来,他跟唯一能潜伏这么久才被人暴出来,也算是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了。
对沈嘉言来说,被公司里的人知道他跟唯一在一起,并不会妨碍到他什么,就像他说的,都带回家,也让自己兄弟见过面了,他又不是想玩地下情,曝光了也没关系,依着他的能力,唯一不工作回家做全职太太最好,他又不是养不起。
只是唯一不同,他看上的这个女人倔强,虽不至于有很强烈的事业心,但有很强的独立意识,所以他一直尊重唯一的意见,并没有把这段恋情公之于众,但现在有人说出来了,对他来说,有利有弊,只要唯一这关能过去,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沈嘉言将车听到唯一家楼下,抬头看四楼,灯是关着的,沈嘉言拧了拧眉,一边上楼一边给唯一打电话,到了门口的时候,唯一还没有接电话,但是他分明听见了手机的音乐声在门里很近的地方响起。
沈嘉言挂了电话,敲门,三下。
“唯一,开门,是我。”
林唯一看着沈嘉言的电话响了又挂,她想动的,但是发现身体早就僵住,动一下,身子就疼起来,针扎一般,索性就一动不动地继续坐在地上。林唯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肯接沈嘉言的电话,她明知道,如果不接起来,一会儿沈嘉言肯定不放心,会过来看自己的,但是她还是不肯动一下。
或许,潜意识里,她想要沈嘉言过来的。
然后,在自动挂断了又一个电话之后,有人敲门了。
“唯一,开门,是我。”
简短有力的声音,隔着门扉传到唯一耳里,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开门,身子一软就跌倒在沈嘉言怀里,沈嘉言没想到唯一会这样子来开门,才打算抱着唯一先进到屋里再说,唯一哼了一声,“不要动。”
唯一咬着牙,僵太久的身子开始回血,下半身好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唯一苍白着脸一动不动,手紧紧扣着沈嘉言的胳膊,等了好一会儿,才能动一点,沈嘉言抱着唯一进到屋里,开了灯。
沈嘉言扫了一眼门那边,很好,鞋子没换,包也丢在一边,手机掉在地板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记得唯一给自己发短信说自己离开的时候,才七点多,现在九点多了,也就是说,回家之后唯一一直蹲坐在地上,发生了什么事?
沈嘉言起身倒了杯热水放到唯一手心里面,然后坐到对面,“唯一,你觉不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林唯一抬头,眼底的惊慌失措已经不见了,她看着沈嘉言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是要好好谈谈了。”
沈嘉言直觉着不要再谈下去了,但是他不是遇事只会躲开的那种人,他需要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对症下药,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唯一在安静时候的表情,会让人觉得她是在微笑着的,就好像对面的沈嘉言,看着她嘴角那恬静的笑容,眯了眯眼,就听见林唯一开口,“沈嘉言,我们分手吧,我太累了。”
呼的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沈嘉言的脸色很难看,抿了抿唇,“唯一,我们刚从S城回来。”
在S城的时候,明明一切都挺好的,沈嘉言不相信,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论坛里的东西,唯一在中午的时候,就应该跟自己提了,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酒会上,或者是离开酒会之后发生的,而这些是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林唯一想起了在S城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安静自然又温馨,但也仅仅只是小半个月的时间,幸福的时间果然是短暂的,林唯一想,她或许就是古时候人们口中的天煞孤星,注定是寂寞的,靠近她的人都会不幸。
所以,早点从这段感情里离开,对她或者是沈嘉言都是最好的。
“林唯一,我们沈家的男人做事有始有终,我既然喜欢了你,就不会半途而废,你问问自己的心,如果一点都不喜欢我,那么我无话可说。”沈嘉言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和沙发上的林唯一,语速不急不缓,目光却一刻都没有从林唯一身上移开。
如果林唯一当时能对上他的眼,那么他就真的要死心了,好在,林唯一一直低着头,没敢抬头看沈嘉言,于是沈嘉言决定退一步,给她一点时间来考虑这一切。
直到沈嘉言离开自己的房间,林唯一都没有任何反应,问问自己的心,到底喜欢的谁,她最清楚了,对沈嘉言的动心,她在S城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现在这场动心来得不是时候,如果她一意孤行了,苏安逸怎么办?再牺牲一次吗?
在沙发上睡了一整晚,最后被冻醒过来,林唯一只知道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嗓子眼也有点疼,看了下时间,也该起来收拾一下上班了。
林唯一决定自己可能有点感冒了,昨晚上一直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后来怎么睡过去的她自己也记不住了,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走路都带着一些轻飘飘的,比昨天还要高的关注度,但是林唯一一点感觉都没有,似乎有些麻木了。
面无表情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不去管电梯里旁的人是怎么一副表情,林唯一脚步虚浮地进了办公室,然后安琪就过来通知,与宸鸿的那个合作案彻底搁浅了,对方已经派人过来解约了,而且也愿意支付一笔赔偿金,虽然并没有正式签约。
林唯一麻木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唐馨冲唯一挤了挤眼,昨晚上她回去之后上了论坛,结果就看到大伙儿如火如荼地聚众赌博,兴奋地唐馨算是这场爱情的第一目击证人,怎么说也要支持一下的。
她把所有的论坛币都压到唯一身上,赌唯一赢。
才想要叮嘱一下唯一,千万要抱得美男归的唐馨,才转头就看见唯一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这让唐馨才要到口的话没有说出来,“唯一,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很差呢。”
林唯一对着唐馨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又低头忙起来,新的一年,公司派给每个人的业务指标会以邮件形式发到每个人的邮箱,她上去看了下,在去年业绩的基础上又提高了百分之十,那数字尽管庞大,但唯一依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琳达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唯一还没反应过来,结果一听见对面是天一的琳达,林唯一的脸白了下。
不过这次倒不是柏文吩咐的。
琳达作为天一的机要秘书,很多事情都由她来安排,这一类的联络也由她来进行,给林唯一打电话,只是因为当初签合约的时候,柏总点名,一切与R?C的沟通事宜,全部都是林小姐,所以琳达打电话找唯一。
因为年前拍好的广告在年内的时候已经在各个电视台播出,知名度也已经打响了,接下来要借着这股风,进行一些活动,加深企业影响力与口碑,虽然之前都有计划安排,也有专门的人员在具体进行,但是她还是要联系下唯一,确认这些行动的有效进行。
林唯一与琳达倒是在电话里谈得不错,只是唯一似乎有点心不在焉,那边琳达总会重复上两遍,唯一也不好意思,琳达也觉得奇怪。
挂了电话,柏总正好站在她身后,目光有些古怪地盯着她看,“是在跟林唯一谈合作的事情吗?”
琳达点了点头,“年后咱们公司有几个活动推广企业品牌,我跟林小姐确认一下。”
柏文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琳达轻轻呼了口气,真是要被吓死了,明明是个文雅的男子,可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琳达绝对老板身上有一种诡谲的气息。而回到办公室里的柏文靠到椅上,桌面上摊开的那份,是昨天苏安逸带来的,签过字的公司转让书。
柏文没有签,所以事实上,这份合同并没有生效,不是柏文心慈手软,年内里,他做了不少动作,想要击垮苏安逸的宸鸿不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说公司本身的实力,就说欧阳瑾这个女人背后的势力,想要排挤宸鸿,也需要投入很多的资金与精力。
更何况,宸鸿并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境况,他本想看看,逼到最后,这个苏安逸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本事来,但是他没想过,才开始的商业心理战,他就认输了。
他把公司卖给自己,要求保留公司原有的职员,即便要辞退,那么所有的遣散费都必须由他来支付,这个合约,在柏文看来,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玩够,苏安逸的态度叫他觉得古怪,而且昨晚上唯一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柏文眼眸一深。
他不笨,欲擒故纵,或者说是,他在玩苦肉计,目标是……唯一??!!
苏安逸的确就是这个打算,局里面的人,没有人会看不懂。
其实苏安逸很多时候都不算是一个坏人,他把公司卖掉,所有的钱都打到阿九的账上,公司当初投入的资产都是瑾姨拿自己的钱出的,虽然才一年,但是公司已经开始赚钱了,他找评估师估算过,那是开出的价比瑾姨的投入要多,他一分都没拿,统统都给阿九,算是自己报答瑾姨了。
剩下欠一个解释的人,就是阿九了。
对阿九,苏安逸只能抱歉了,阿九出现在他落魄的时候,瑾姨把他带回家,而给他温暖的人,是阿九,可这一切都太晚了,有些邪恶的东西已经沉浸到他的骨子里,挣脱不开了。林唯一的出现,让他将最真实的一面曝露出来,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阿九陪着他去英国留学,陪着他打拼出现在的事业来,可他轻飘飘的,就把这一切都推开了,金钱上好赔,感情上呢?他拿什么去赔?
苏安逸想了一整天,阿九来家里的时候,苏安逸也很安静地看她忙里忙外。阿九买了不少菜,说是要下厨烧饭给他吃。瑾姨作为一个女人,撇开那个叫人尴尬的身份不提,她算是极完美的,漂亮优雅贤惠,而对阿九,她也是劳心劳力地培养她。
满满一桌子的菜,阿九还开了瓶红酒,苏安逸一直没说话,一直看着阿九,其实阿九很像七年前的唯一,是骄傲的公主,但比起唯一来说,阿九带着刺,而唯一带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她陪着他这么多年,他感激她,但越是这样,他就越发要不起她了。
“阿九,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安逸说这话的时候,很轻,轻到好像没有什么力气,阿九手中的勺子却是哐一下落回到碗里,砸出的汤水溅到衣服上,阿九慌了,脸色有点白,不敢看苏安逸,只是喃喃地说,“你看,衣服都弄脏了,我去下洗手间。”
阿九急忙忙地站起身,往盥洗室走去,手才落到门把手上,背后苏安逸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夹杂着一声叹息,传来,“阿九,我们分手吧,对不起。”
眼底含着的泪在眼窝里兜兜转转,到底还是没能憋住,狠狠地砸到手背上,阿九涩着唇,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安逸,是不是阿九做错了什么,你跟阿九说,我可以改的。”
“阿九,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
欧阳九不躲了,安静地转过身,纤细的身子对着苏安逸倔强地站着,“我妈前天还跟我说,今年要把我嫁掉呢。”
“阿九你很好,会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没有你我嫁给谁?更好的男人这世上有的是,可我就知道,你才是最适合我的!”阿九是倔强的玫瑰,带刺的,但也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她才是柔软的。
苏安逸看着眼前的阿九,眼底酸酸的,如果他是最初的苏安逸,那么他会娶阿九,因为她是好女人,但是回不去了。
“我已经找资产评估师看过公司了,到时候所有的钱都转到你账上。阿九,你回去吧。”苏安逸这事是私下里做的,阿九跟瑾姨都不知道,现在既然摊开来谈了,那么自然是所有的一切都说开来,公司的事更加不可能瞒着阿九。
阿九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安逸,“安逸,你是疯了吗?宸鸿是我们一手打拼起来的,你说卖就卖了?”
苏安逸对着阿九轻笑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膝盖,心底有些疼,“舍不得,总比眼睁睁看着它被人毁了要好。阿九,我是被瑾姨从盛典带回家的,在那之前,我经历过什么,瑾姨没告诉你,而我在去盛典之前的事情,我也从没告诉过瑾姨,我真的配不上你。”
阿九眼泪落得更急,她是女人,当一个女人在真心爱着某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是敏感而聪明的。她看不懂安逸,他总是带着很多的心事,压抑着,不够快乐,即便是最幸福的时候,都是不快乐的。
她只知道安逸是妈某一天带回家来的,身体很差,脚上有伤,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一瘸一拐的,他不理人,每天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看在欧阳九眼里,却是俊美的。她喜欢安逸,母亲并没有拦着,能得母亲喜欢的安逸被认可了。
她追着他跑了六年,她在最美的岁月里遇上了他,将所有的爱倾注在他身上,一句对不起就足够抹杀掉一切吗?
“安逸,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说出来我跟妈妈会帮你,我不会分手的,我们在一起六年,我没有下一个六年再去遇上一个人,再去那么用力的喜欢一个人了。”欧阳九放软了语调,目光却是直直地盯着对面的苏安逸。
如果这一个六年不能够开花结果,那么她欧阳九会疯掉的,她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事情,但是陷入疯狂里的女人无疑是最可怕的。
苏安逸看着眼前的欧阳九,心底也疼,他是真的喜欢阿九的,像一个妹妹一般,只可惜,他给不了她要的感情,这一点,注定是他欠她的,所以他必须离开,给不了感情就愈发给不起婚姻了,他的心他自己最明白。
“阿九,以后别来这里了。”
“安逸,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这是最坏的一种可能,也是最不可能发生在苏安逸身上的事情,欧阳九不死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慌乱恐惧的心一点点恢复理智,她是欧阳瑾的女儿,绝不可能在感情上输给任何一个人。
苏安逸知道,阿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反正以后也会知道的,“林唯一七年前是我的女朋友,我这一身的伤,都是因为她而来的,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或许有些模糊,但那些事情是属于他最不堪的记忆,苏安逸想要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不让阿九看不起或者是怜悯他,那些都不是他要的东西。
可是苏安逸没有看见阿九眼底因为他话而起的一种疯狂神色,“果然是林唯一。”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果然犀利得可怕,她在看见林唯一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不舒服,有她在的时候,她总会刻意地与安逸显得更加亲热一些,她告诉自己,那些其实没什么的,只是高中同学,而且林唯一的身边有了沈少,她怎么可能再来招惹别的人?
“安逸,你忘记沈少了吗?你打算抛下我,跟沈少抢女人?”欧阳九的声音一点点平静下来,她不是看不起苏安逸,只是沈少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她想苏安逸知难而退。
却没想到苏安逸安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的笑意,而有一种诡谲的气息像藤蔓一般缠了过来,“我不用抢,林唯一也只能是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