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对我的财迷心窍嗤之以鼻,因为这会占用我周末的时间,不能陪他卿卿我我了。韩宇的零花钱总是比我多好多,他自然不能体会我们这些穷人的辛苦。
周六早晨,蜂王浆公司还专门派车到学校来接我们,一群唧唧喳喳的小姑娘挤上了车。那天还挺忙的,我们戴着印有商标名称的帽子,披着绶带在南京路上穿梭,分发传单和试用品。我们俩的战斗能力超强,到下午两点多就把一天的任务全部完成了。
回到宿舍,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水房里梳洗,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然而,整个宿舍楼比较安静,这让我心生疑虑。我自然没有想太多,或许大家正好都出去玩了,或许都在睡懒觉呢。
我和大胖躺在床上,上午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耍着贫嘴,门忽然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小胖和老江嘟嘟囔囔的声音随之传来。我和大胖迅速噤声,想吓她们俩一下。我们还没有行动,老江却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我,大叫起来:“林立夏,你总算回来了!你老乡阿萍离校出走了,老师发动我们年级的所有同学出去寻找了呢。”
我迅速坐起来,“不会吧?她怎么会出走呢?是不是阿萍去散心了啊?”
“应该是真的,听说她给老师留下一封信就不见了。我们俩被派到四川北路那一带寻找,累得半死,连个人影子也没见着。”
我赶紧跳下床,穿衣服穿鞋,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找,但是总比窝在房间里强。
大胖自告奋勇地陪我前往,说实话我们一点儿目的都没有,只是一味地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转悠,转到傍晚,一无所获,我们俩垂头丧气地回学校去吃晚饭。
还好,晚上终于有好消息传来,阿萍被找到了,被紫萱的男友和其他几个男生在火车站发现后生拉活拽地带回了学校。这一次,老师也被吓坏了,不再放心让阿萍住在学生宿舍里,给她准备了一间病房,还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以防万一。同时,学校迅速通知阿萍的父母来沪,很快,阿萍就被家人接回老家了,据说她办理了一年的休学。在老师和家长的严密防范下,我们都没有和阿萍告别的机会,她就那样迅速地消失了,直到第二年的秋天才出现,那时我们都已经大五了。
我和韩宇讨论过阿萍的悲剧的根源,但是我们俩没有达成一致。我觉得阿萍遇人不淑,乃是这一系列事件的根源;而韩宇却认为阿萍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这才是悲剧的源头。当然,他最后不忘炫耀自己、打击我,“不是谁都能像傻瓜一样的你那么幸福,遇到像我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对他这种自高自大的话,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免疫力,如同一缕微风在我耳边徐徐吹过,却不留一丝痕迹。
从这个时候起,我就提醒自己,要和某个人保持距离。如果想要分手的时候不会太痛苦,那么我就要从现在做起。
快到冬天的时候,我居然接到了张率的一封来信,这简直令我受宠若惊。信上的字数加起来不会超过一百个,他只是简短地说他现在正在用功读书、打算考研深造的艰辛历程。话虽然简短,但我还是把它看成张率向我伸来的橄榄枝,于是,第一时间给他回了一封字数在两百左右的信件,我们总算恢复了邦交。
这个冬天,我和韩宇还是过得那么逍遥快活,文学女青年的最大毛病就在于心中虽然波澜万千,表面却是风平浪静。所以,韩宇对于我思想里的挣扎、交战毫不知情。琼瑶阿姨已基本把我的脑袋腐蚀成了一个“秀逗”,我总是自以为是地反复琢磨、细细思量,原本想要和他拉开距离的决定又被自己一遍一遍地说服:“还早呢,明年九月他才会离开,至少这个冬天我们还应该继续挥洒快乐和幸福。”
好像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好莱坞的大片哗啦啦涌进了内地,而不再是被送到学院内部的交流室放映成录像的命运。我和韩宇手拉着手去看《亡命天涯》,电影里哈里森•福特的成熟、机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气而华丽的动作场面,流畅的特技使用,都让我们大开眼界。
我们两个人酷爱在街头闲逛,如果我们不是在教室里读书,也不是在电影院和录像厅里,那我们一准儿就在上海的哪条不知道名字的小路上溜达,说不知道名字,那只是说我不知道,韩宇基本就是上海市的一本活地图,带着我走街串巷,从没有迷路的时候。
而我,就在这样能干的人旁边,心甘情愿地继续我路痴的角色,只要他带着我出门,走遍天下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