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年你们可以一块儿过生日,多难得啊!以后就更没机会了。让芳菲来上海吧,我可以把大胖轰回家,让她住我们宿舍。我起劲地张罗着。
韩宇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到时我介绍你们认识。
后来我才明白,千万别没事瞎折腾,谁会想到,那个晚上最伤心的人只有我。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还比较保守,学生谈恋爱也仅限于拉手、亲吻,鲜有出格的举动,而且,如果被抓住,那就只有一个下场--死路一条。
突然有一天,一条爆炸性新闻在学校里传遍了,我们年级有一对谈恋爱的,被学校保卫科于凌晨时分在学校的某辆汽车后座里抓了个现行。
谣言是非常可怕的,也越来越邪乎,终于学校贴出告示,男生立即开除,女生留校察看,方才尘埃落定。
那个男生其实非常有才华,可以吹极悠扬的萨克斯,后来他又重新混回我们学校,过得还很不错呢!
那个女孩子阿萍其实是我的老乡,而且年龄偏大,居然比我大四岁,据说是复读了好几次才终于考上的,平常也很照顾我,所以我很是为之感到可惜,没事的时候会跑到她们宿舍里坐坐,宽慰一下她跌落至谷底的情绪。
阿萍的宿舍正好在紫萱、小兔的对面,所以我不可避免地经常与这两位同学碰面。
原本我都会打一声招呼,可是她俩总是眼高于顶,要么看见了也不搭理我,要么就装作没看见,这让我觉得很没面子,时间长了,我也视她们为陌路。
紫萱最近的发型比较奇怪,她本来就是短发,忽然有一天烫了满脑袋的卷毛,从背影看,很像某种卷毛动物。
每逢下课时,估计是为了让卷发不发黄,紫萱同学就摸出一只喷水壶,对着脑袋猛喷,不过湿乎乎的卷发是要时尚许多。
过了没几天,她又将之拉直,重新回到清汤挂面的状态,以至于我对迎面走来的她报以习惯性的微笑时,才发现原来是冷若冰霜的紫萱,我心里那个后悔!
忘了交代,我其实是近视眼,但臭美之心不死,除了上课和看电影,我绝对不戴眼镜。
所以,无数位同学抱怨我是个睁眼瞎,因为无论谁冲我表现友好,我都是一片茫然,置之不理。
挨骂的次数多了,我便养成了只要有似曾相识的模糊印象,都会挂上一脸笑容的不良习惯。
虽然我只穿着一件薄外套,日历却告诉我,快要立冬了。韩宇某次装作无意地告诉我,他的生日就是在每年的立冬,所以他才会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听说我是在立夏出生时,给我一个特别的眼神。原来这就是缘分的开始。
看在他二十岁生日即将来临的分上,我苦苦寻觅,终于找到了一件很中意的礼物--一只黑色毛绒大猩猩!不过,大猩猩酷酷的样子和韩宇真是有一拼!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穿梭于学校的附属教学医院和学校之间。
老师特别提醒我们要理论和实际相结合,于是许多时候,我们都跟在老师屁股后面查房,我还煞有介事地抱着一个病历夹,在老师的每一句总结性发言后不懂装懂地频频点头。
估计老师看我们态度端正,觉得孺子可教,也不再板着脸,私底下还经常和我们聊天、举着工资条冲我们发发牢骚呢!中午快该吃饭的时候,老师总会提前放我们一马,让我们免受排队之苦。
我和韩宇由于学号一头一尾的缘故,从来都不在一个实习小组,所以,当我跟着外科老师混的时候,他总是和他的小组成员在聆听内科医生的喋喋不休;当我在耳鼻喉科琢磨各项检查器械时,他可能正尾随着妇产科的医生与孕妇做交流。
我的搭档依然是小甫,韩宇的搭档也还是爱穿红袜子的支书张美好。
虽然我并不是临床系的学生,但在医院见习时的具体步骤却几乎和他一样,也是要在每一个躺着做全身检查的病人身上叩来叩去,叩出心界大小、用听诊器听心音,还得查查各项神经反射、学着分析心电图……
跟着外科的教授上手术台旁观时,我觉得无比佩服他们,精神如此高度集中,还一站就是一整天,还得向我们讲解:这块肝组织已经坏死,必须取掉,旁边有条小动脉,注意到没有?如果忘了结扎,很可能会大出血……而站在旁边的我们,只能观看,就算穿着刷手服,手也往往无处可藏。
周围的一切,不管是器械还是护士,都冷冰冰的,我们只要稍有疏忽,就会挨护士的白眼。
所以,我们只能畏首畏尾、小心谨慎,一两个小时后就会头晕眼花、心烦气躁。我正在一边观看,却听到砰的一声,只见小胖同学倒在地上,教授头也不抬地下着命令:快把她扶到外面透透气!休息一下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一助示意让我们去吃饭,我们这才从那个密闭无菌的房间解放出来。
等到下午,手术终于结束了,教授宽容地对我们说:在手术室,其实旁观者最累,因为注意力不容易集中,又容易分心,所以在手术室晕台的很多。你们才刚刚开始,慢慢来,很快就会适应的。
我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胖,她原本惨白的脸上不易察觉地浮上一丝红晕,我冲她眨眨眼,却换来大胖同学的一通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