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忠坐在角落里,昏暗的光线有些迷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四周凌乱的桌椅挨挨挤挤堆放在一处。前台,橱柜空荡荡的,没有咖啡豆和杯盏,总感觉什么被抽离了。
“这家店铺就这么倒闭了,怪可惜的。”我刚一出口,魏大忠就起身等我落座。桌上正煮着咖啡,香气扑鼻而来。
“找到下家了吗?”我问魏大忠大黄的店盘出去没有。
“找到了。”
“是要重新装修吗?这些现成的桌椅不是挺好的嘛!”
老魏拿杯子给我倒了杯咖啡,我夹了块糖放进去搅拌。
“我打算自己重新装修一下,大黄还在这儿煮咖啡站店,毕竟他比我懂这一套。”老魏给自己也倒了杯咖啡。
我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他却要很坦然地正视我,对我说:“我打算等刘琳出来,我们一起经营这家店。只是还不知道她同意不同意。”
“刘琳是糕点师傅,会做糕点。你们在一起开这家店错不了。”我笑了,是庆幸他们能有个好结果。
老魏并没有笑,“我听她师傅说了她去当学徒的事。她当时说她要学做蛋糕给我吃,我以为是小孩子瞎说的话。没有想过她都记得,她一直都记得那天我带的那块蛋糕给她吃,她说以后学会了做给我吃。她说的都是真的……”老魏的眼睛湿潮,他不想让我看见他流泪,于是双手掩面,洗把脸似的搓了搓自己的脸。
“你结婚了吗?”我打断他,想让他换个话题,暂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结了,有个女孩儿。二零一五年离了,孩子归女方抚养。我常年在外面跑老婆孩子抱怨,家不像个家有没有我都一样。”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你知道刘琳心里头一直有你吗?她和你为什么没有在一起?”我感觉自己问的多余,因为刘琳在我面前很少提起魏大忠,魏大忠约我出来谈话极有可能是有些话不方便当面对刘琳讲,或者换句话说他心里对刘琳有愧而从来没有找人倾诉忏悔。
老魏的眉头稍稍紧了下,接着说:“你应该知道刘琳的父母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就离异了。”
我点头。
单亲家的孩子缺少关爱,特别希望有人疼爱。刘琳和我同命相连,都希望得到亲人更多的宠爱,但是我和她天生就没这个命!她母亲并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是她父亲狠心抛下她们既无踪影又无音讯。她娘改嫁不出去又拖着个病婆婆,和赵流子拉扯不清,村里人都不待见他们一家。她一个女人有天大的本事也干不过来那十几亩地,身边没有个男劳力,在没钱雇人干,地闲着就荒了。地荒废了就没有钱,没有了钱人就会另想出路。养儿子也没有像她娘这样贯着赵流子的,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住全权伺候的比亲爹还他娘的好。村里的人都说她娘是想男人想疯了,把自己男人气跑了又怕没人要,找个二流子回家当三陪。刘琳在村里受尽白眼,没地方去只能找我,可她又不敢上我奶家敲门喊我出去,所以我们通过书信交流,把信塞进墙根用大石头压住。她那时候经常给我说她想快点长大,离她娘越远越好,离开这个村子再也不想见到赵流子。我知道她气不过她娘,也知道她家的情况,她娘实在拿不出钱的时候就把家里的电视机、录音机、缝纫机、家具折价卖了变现补贴家用。她奶病倒在床,她娘打工挣钱要养活三张嘴根本就不够用。村里给挂了贫困户补贴不了几个钱,赵流子一攉攉全没了。刘琳想出去赚钱,少一张嘴吃饭她娘身上的担子就会轻一些。可她年纪小又是个女娃能出来干什么?
老魏端起咖啡像喝热茶水一样,先吹了吹,然后咽了一口下去,接着说:
刘琳上初中没和我分到一个班,我和大黄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初中不像小学学习轻松,课业少,还有兴趣小组可以参加。上了初中,课业多,还增加了早自习晚自习。我和她见面的次数自然就少了,而且女生到了这个年纪比男生早熟,容易害羞,她见到我也会当做陌生人一样走过去故意不理我。我开始以为是我哪里得罪她了,后来我才明白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对异性接触都很敏感很小心,被别的同学发现了会误以为谈恋爱成为取笑的对象。
“那你有被发现吗?”
“那当然,但很快就不传了。”老魏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到。“因为刘琳出事后就没来上学,她娘也管不了她。”老魏停了下来,掏出一包香烟问我他可以点上一支烟吗?我点头,看他抽出一只香烟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头立马亮了起来,红色的火星燃着烟丝卷着烟纸边往上爬,留下一截灰色的灰烬。这情景仿佛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老魏,他局促不安的回想起往事。他当时也点着一支烟,向我吐露着他和刘琳的第一次相遇还有他们的童年,只是他当时还没有现在面对我说话时这样放松自在。
我这烟瘾,也是因为刘琳染上的。得知她出事那会儿,我去县医院看她,她整天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不睡,眼睛哭的红肿,我来了她什么也不说,眼睛也不看我,感觉她的魂已经不在这里了。她娘不耐烦她这样,住了几天医院就出院了。她娘一回家就把刘琳穿过的衣服统统烧了,村里人议论纷纷说她娘俩不害臊,呆不下去了还白赖着。我又去她家看她,她娘和赵流子把大门锁着谁也进不去,我想进去也看不见刘琳的影子。他们肯定是怕刘琳逃跑或者想不开才死死地关着她。我奶劝我少管闲事,可我不死心,每天都爬她家院墙悄悄喊她名字,希望她能出来见我一面,可她就是不出来。那天我被赵流子逮到,他不分青红皂白下手就打了我两巴掌。见我不走,又拿扫帚轰我。
“嘿,你他娘的个小兔崽子!要上天了,还跑?不信我治不了你!”赵流子追的我满院子跑。
门开了,刘琳从屋子里走出来喊道:“都给我住手!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