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来回飞了一天的云翩翩和海弄潮早已熟梦,惜墨悄悄爬起身来,她望着云翩翩和海弄潮的面容半天,突然跪下轻轻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在包袱之中,取了飞剑,慢慢的走出房间。她蹑手蹑脚的摸到冰窟,站在君无念的冰棺之前,虽在黑暗当中,但也可见君无念容色红润,仿佛只是在睡梦中一般。她轻轻抚过冰棺的透明棺盖,低声道“君姑娘,惜墨收到邢无忧秘密传信,让我以神兽内丹去换回先生一命,否则,他就会毁灭先生肉体,令先生永世不能超生。君姑娘,其实,惜墨跟你一样,胆子太小,顾虑又太多,明明心中深爱着一个人,却始终不敢开口跟他说,只会将这段感情深深的埋在心底,只盼着能在他身边,偷偷的看他一眼也好。”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数声“我们两个全都是可怜的人。命中注定,要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自己的性命。君姑娘,惜墨要去了,先生就要遇有生命危险,我不能不顾不管他。”说着,她再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君无念,然后头也不回的呼出飞剑飞走了。
飞不多时,已然到了魔鬼谷上空。只见早已有一翠衣女子踩在飞剑之上等候着她。一见她来了,那女子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冷冷道“想不到,你对他还真是死心埸地,为了他,连神兽内丹都肯送人。”
惜墨淡淡一笑道“姑娘如何又不是对先生死心埸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心中始终还是放不下先生,也就是你的恩师,我说的可对,惠兰姐姐?”
那叫惠兰的翠衣女子怔了怔,仰天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他竟会在你的面前提我的名字,他连这种事也会跟你说,可见在他心中,妹妹的份量可不轻呐。”
惜墨望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我不过是服侍先生的一个丫头罢了,哪里会有什么份量?倒是你,这么些年来,先生每每提及你,总是长吁短叹的。要说份量,姐姐在先生心中才是不轻。”
惠兰浑身震了震,嘶哑着声音问道“他……他总是提及我?”惜墨点了点头。惠兰的脸上露出似哭非哭的神色,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猛然将手一挥,冷冷道“小丫头当真狡猾,我又岂会这么轻易的上你的当?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又何曾不知,在他心中最爱的那个始终还是他的那个好嫂嫂。”说罢,冷笑了一下,厉声喝问道“东西带来了没有?”
惜墨咬牙道“我需得先见到先生,才能将东西给你们看。”那惠兰放声大笑道“你还真是痴情,好,我就带你去见他,不怕你玩什么花招。”
说着,拿出一条帕子扔给惜墨道“将眼睛蒙起来,我带你去见他。”惜墨依言将眼蒙上。惠兰拉着她左顾右转,转来转去,最后停了下来,将她的蒙眼布一把扯下来,冷冷道“他就在里面。”惜墨揉了揉眼睛,只见四处一片晕暗,有一人倒在黑暗之处,一动也不动,她心中一痛,大叫一声“先生!”便欲要往里面冲。
惠兰将手一拦,阴恻恻的说道“你站在这里,叫破将喉咙他也听不见,只要你交东西交出来,我这就放你去见他。”
惜墨闻言,慢慢的往背后的包袱摸去,骤然之间,已是挥剑在手,奋力向惠兰刺去。眼见她偷袭就要得手,突觉身后一阵劲风袭向自己,待要躲避,已然是来不及,她只觉得胸口一凉,便看见一把长剑将自己穿胸而过。她大口的喷出一口鲜血,忍痛转过身去,却见一个美貌的少女,正对着她冷笑。
惠兰见那少女竟下毒手杀了惜墨,不由勃然大怒,将脸一板,大声训斥道“诸恋恋,你怎可现在就杀了她,那神兽内丹还没拿到手。”那诸恋恋冷笑道“惠兰姐姐,你还怕这贱人不带神兽内丹来换人吗?向她们这种人,自以为多情聪明,其实多情是多了,聪明却是不见得。你搜搜她的身子,必定就藏在身边。”
惜墨只觉得一双冰冷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摸至腰间之时,突然欢呼一声,“啊,找到了!想不到,这个惜墨对自己如此狠心,竟在自己腰间开了个口子,将神兽内丹藏在里面了。”惜墨又是惊又是怒又是后悔,她猛然伸手,死死拉住惠兰的手,说道“我……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我,我想见他一面……”惠兰停下手,凝视着她的双眸,见她眼神虽已涣散,求仍是满脸恳求之色。
诸恋恋见惠兰似有所动,不由尖声叫道“惠兰姐姐,你可莫要忘记,邢无忧可是事先答应了我,让我吸光她的真元的。再说了,她可是你的情敌,只有傻瓜才会让情敌去见自己的情人呢!”
惠兰本在踌躇当中,被诸恋恋这么一说,顿时将脸一板,冷冷道“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在我边上指手划脚?诸恋恋别说我不警告你,你若再敢对我无礼。我这便杀了你!”
诸恋恋见惠兰神色狰狞,果然不敢多嘴,悻悻的走了开去。惠兰将她身边的碧英剑捡拾起来,低下身子对惜墨道“好,我这就带你去见他。”惜墨微微一笑,吐了口血轻声道“多谢!”惠兰淡淡道“又何必谢我?你我都是苦命人,他在里面,你去吧!”说罢,双掌微微用力,轻轻将惜墨一推,惜墨身不由已,往身边的深渊之处跌了下去。
过不多久,她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但觉得痛彻入骨,差点就此死去。就在此时,只听得有个亲切而熟悉的语声,在她耳畔轻轻呼唤“惜墨……惜墨……”声音突远突近,缥缈不定。
惜墨心中一阵震,费力的睁开眼来,只见邢无虑正满脸忧着的望着她。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颤声说道:“先……生,这……这是真的?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邢无虑眼中湿润,轻声说道“你……真傻,这又是何苦?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惜墨凄婉而笑“先生……我……实在……实在牵挂你得紧,只盼能再见着你一面,我……便已完全心满意足了。我,我难得还能……还能希望先生你也……也牵挂我么?若是……若是先生以后再能对……我,我有所牵挂……别说是死,真是灰飞烟灭……我也觉得值得!”
邢无虑望着惜墨那双幽怨的眼睛,心中难过万分,他默然半晌,轻轻将惜墨拥入怀中,低声道:“惜墨,我这一生浑浑噩噩,失去了太多,错过了太多。若是……若是时间能够倒转,我一定不会将全部感情投放到逝去的事和人身上,我一定会珍惜眼前人,但是……但是惜墨,你可不可以,给我这个机会?你……你振作些,我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你!”
惜墨浑身一震,随即泪如泉涌,她伸出手来,摸索着邢无虑的脸,颤声叹道低声道“先生,你……你用不着安慰我,惜墨……哪有这个福份,做先生的眼前人?惜墨只是……只是服侍你的一个小丫头,你从来……从来不知道,不知道我这个小丫头心里有多爱你!”
邢无虑黯然垂泪道:“惜墨,是我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惜墨摇了摇头,温柔的说道“嘘!你莫要再说这种话,我,我不爱听。”她的手紧紧抓住邢无虑的手,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先生,你听……听……我说,我家……世代看守……月夜神殿,它……它的地底下……宝藏众多,却……却从来没有一个族人,能拿侵占,那……那是因为,我们家族,有,有独特的咒语,别人,别人……拿不走的。但是,但是……现在……我们这个家族只剩下我……我……我对不起先祖……”
邢无虑抱紧她说道“惜墨,惜墨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你好起来,我就陪你一起去守月夜神殿。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我……”黑暗中,他看到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散乱无神,嘴角之上鲜血淋淋,一时之间,心中悲痛无比,再也说不下去。
惜墨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她摇头道“我,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要把解咒的咒语告诉你,我在,在神兽内丹上,下了咒语,他们……他们拿去也没用的。”说着,她将嘴唇贴在邢无虑耳边,将咒语轻声说了一遍。
到了这时,她已是再也支撑不住,她大口的吐着血,低声叮嘱道“先生……一,一定要,等,等他们来救你。我,我在我自己身上下了,下了,追魂咒,我一死,诸兄弟……就,就会知道,你……你……”
突然之间,她的眼中发出异样的光彩,嘴角边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轻声道“啊……是……先生在叫我……他……他在找我,我要去了……要去了……”她轻轻的叹息着,终于闭上了美丽的眼睛,永远再也不能睁开……。
黑暗中,邢无虑的泪水一滴滴的滴在惜墨冰脸的脸上,他紧紧的握着惜墨冰冷的手,久久不愿放下。往日里,惜墨对他的好一点一滴的浮现在他面前,她对他的心,虽然从来不曾说出口,但是他又怎会不知?只是那时候,他心里想的念的是另一个女人,他在她的面前,从来也不会掩饰自己对另一个女人的那份执着的爱意。想必,在很多个黑夜里,她会那样绝望的流着眼泪,她活着的时候,他和她,人在咫尺,心却在天涯。如今,等他发现他的心和她的心已在咫尺的时候,她的人却已在“天涯”!在这一瞬间,邢无虑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残忍,他对自己充满绝望了,惜墨的身体渐渐冰冷,冷得他跟着连心也一起冷透了,便是连周围的空气也已冷得凝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有人轻声叹道“惜墨姑娘已经去了,你也莫要太伤心了。”
邢无虑浑身一震,轻声试探着叫道“惠……兰?”暗黑中那人沉默不语。
邢无虑低声道“你是惠兰,是不是?”惠兰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不错,是我!”邢无虑苦笑道“你果然还是跟他在一起!”惠兰骤然变声,冷冰冰的说道“不错,我是跟邢无忧在一起,那又怎么样?”邢无虑嗯了一声,木然道“你恨了我这么久,现在,我就在这里,你若是要来杀我,不妨快点动手?”
惠兰大声道“我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我比什么都开心。你这个人自以为自己洞悉天机,就喜欢安排别人的喜好。你对自己无情,对别人残忍,你简直就是个大混蛋。当初,我爱你喜欢你,我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一再躲避我,为什么要一再伤害我?更可恨的是,你借我跟你之间有师傅辈份,我跟你之间上辈子有一段仇恨为借口,居然要求我出家当尼姑,以赎前世之罪,去你的,你凭什么来替我安排我自己的事?师徒辈份又怎么了?上辈子的事就让它去,为什么要让我这辈子来承受这样的痛苦?邢无虑我告诉你,我恨透了你。这些日子来,我天天在禁制结界外头看着你,恨不能冲进来,一刀刀的割开你的心,看看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邢无虑淡淡道“好,那么,你来吧,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