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踩着门禁时间回来的,直到坐在自己的桌前,盯着那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夜灯,她的心情才平静下来一些。她伸出右手,轻轻附上心脏的位置,肌肉起伏的频率告诉她,今晚的那些记忆都是真的,此刻的心动,也是属于那个人的。
“玉琪,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安瞳从床边探出头,放低声音问她。
“我告诉你啊,”乔玉琪站起来慢慢走到她床边,眼中似乎闪着点点的光,“约会去了呀。”她说得无比认真。
安瞳果然被她吓到了,眼睛显然比方才睁得大了些,“和谁?”
床下的人轻车熟路地从行李箱里掏出两罐啤酒,在手里扬了扬,“想不想喝点酒助眠?”
她什么时候在宿舍囤的酒?!安瞳还没来得及问,乔玉琪已经搬着椅子去了阳台。她也只好轻声下了床,然后关好门隔绝了屋内睡得正香的小乔和团子。
她们的阳台正对着一条林荫路,有零星几个晚归的学生还在路边嬉闹,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且孤单。
今晚的月亮是满月,清冷的月光似乎把半边的天都照亮了。
“呲——”乔玉琪打开了一罐啤酒,先递给了安瞳,到了现在还不忘叮嘱她,“你只能喝一半,知道了吗?”
安瞳咽了咽口水,犹豫着接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已经狠狠灌了一大口的玉琪,心里有些发憷。
“对了,你刚刚说你约会去了?”安瞳捧着易拉罐,喝了一小口,这才想起来问题所在。
乔玉琪的目光有些涣散,漫漫地望向黑夜下的宿舍楼群,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和顾易。”
“顾易?!”安瞳显然被震惊到了,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顾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可是,你最近不是和唐医生走得蛮近的嘛,我还以为你会和他……”
“瞳瞳,太相像的两个人是不适合做恋人的。”乔玉琪的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安瞳看清了,那是她的犹豫不定。
“那你喜欢顾易吗?”
乔玉琪没有出声,闷不做声地又喝下一大口,细长的手指略略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易拉罐,“我不知道,明明理智告诉我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可是有时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抗拒自己的理智,去靠近他。”
“我一直遵循自己的原则,明知道他很危险,可还是会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我从小学到的,就是如何权衡利弊,如何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我一直都做的很好的。”
“可是这次,我好像要认输了。”
“我要怎么办啊,瞳瞳。”
……
安瞳沉默着听她发泄完,然后放下手中的啤酒,伸出双手抱了抱有些战栗的乔玉琪,“玉琪,不要活得那么累,既然不想遵循理智,就放纵自己一次,也许真的会幸福呢?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就一定是错的。”
深夜冰冷的月光下,那个向来理性高傲的女孩微微地颤抖着,试一下吗?她可以试一下吗?
第二天一早,乔玉琪照常早早起床去食堂买了早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坐着顾易的车去上班了。
这就是乔玉琪,无论前一晚怎样难过,怎样心痛,一晚过去,她依旧是那个理智果断的乔玉琪。发泄,只要一晚就好,多了,就是奢侈了。
就像徐扬婚礼前的那个夜晚一样,第二天醒来,她依然能明艳动人地去参加他的婚礼。
可是安瞳,就没有那么清醒了。
昨晚是几点才上’床的来着?两点,还是三点?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原本是一直盯着身前那人的背影的,可是困意却越发浓烈。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就连脑袋好像也重了很多……
何莫廷察觉到了她今天异常的安静,回过头去一看,呵,原来是困了。他看着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就要直直地往地面上摔了,他忙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接住了她的下巴。
“叮——”恰好此时电梯门也开了,22楼到了。安瞳被开门的声音惊醒,然后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谁来告诉她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我,我……”她结巴了一下,随即忙不迭地脱离了何莫廷的手心,从他身旁的孔隙闪出了电梯。
何莫廷看她动作如此灵活,心知她是完全清醒过来了,于是也淡定地跨出了电梯,不过却没有轻易地放过她。他毫不费力地把安瞳的脸转向了自己的方向,“昨晚干嘛了,这么困?”说着还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了抬,“黑眼圈都出来了。”
“那个,舍友心情不好,陪她熬夜喝了一点点。”她对着何莫廷灿烂地笑了笑,她发现好像每次她一笑,他就会轻易放过她。
“你的酒量?”他微微挑眉以示质疑,经过上次钟凌的婚礼,何莫廷对她喝酒这件事情的态度是,不能让她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沾酒,酒量不好还容易断片儿,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点点,半罐啤酒。”安瞳贴心地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一点点的概念。
这模样,倒像极了偷喝酒的小孩在向家长狡辩,何莫廷乐了,“好了,下次注意,上班去吧。”
“好的,何总。”被释放的秦童鞋屁颠儿屁颠儿地去工作了。
只是到了上午十点,安瞳终于撑不住了,用最后残留的一点意识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后,脑中的那根弦也断了,她索性直接一头砸在了桌子上,好困……
何总本想借着催资料的由头出来逗她一下,实习日期已经开始倒数了,他这几天莫名的有些烦躁,几乎想每时每刻都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结果一出门就看到,自己的助理小姐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资料已经做好了放在桌边,他翻了翻刚准备拿走,又折回来顺带把正在酣睡的某人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小心翼翼地把人安置在了沙发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羊毛毯子,细致地帮她盖好,还好办公室里备着毯子,他决定这个月给如此贴心的Cathy放一天的假。
即使在睡梦中,安瞳似乎也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知道方才的桌面与此刻的位置不可相提并论,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看着她蜷缩在毯子里,小小的一团,好想将她拥入怀中,何莫廷想。睡着的时候也太乖了,总想让人欺负一下,他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脸颊,太瘦了,看来喂养计划还要改进,他这么想。
睡梦中的安瞳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往毯子里又缩了一些,低声哼唧了几声。方才还逗弄得颇为怡然自得的人果断地站了起来,帮她掖了一下被角,转过身回去安安分分地工作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安瞳终于醒了,不过一睁眼便被吓到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应该是在外面睡着的呀。怎么一睁眼,就到了办公室里了呢?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略带惊恐地看向何莫廷,完蛋了!工作时间公开睡觉,会被骂的吧?
“醒了?”何莫廷抬眼看了看她。
某人紧张地把毯子往上,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句,“嗯。”
“何总,我是怎么,进来的啊?”犹豫了好久,还是要问。
“你啊,大概是梦游吧,突然就推开门躺到我的沙发上睡着了。”不得不说,何莫廷最近睁眼编瞎话的本领见长,连草稿都没打就直接信手拈来。
“真的假的?!”安瞳显然陷在震惊中无法思考了,他说的真的是自己?她没有过梦游的历史啊。
何莫廷偏偏还装的一本正经,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样,只扔给她一句晦暗不明的“你猜”。
还好他并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多久,把手上的事情结束后,他走到了还在纠结自己是否真的会梦游的安瞳身边,半跪在地毯上,摸了摸她由于刚醒还有些潮’红的脸,“饿了吗?”
摸摸肚子,果然开始抗议了,安瞳老老实实地点头,“嗯。”
“好了,正好下班了,去吃午饭。”
于是,此事以秦小姐梦游吓到了何先生为结束。
一切似乎又开始回归平静,顾易每天接送乔玉琪上下班,何莫廷和安瞳依然每天一起工作,一起吃午饭,时间就这样,在每个人都对此刻满足的时候,飞快地流逝。
无论如何拖延,实习都要结束了。
在实习结束的前三天,顾易去了美国,只留下一条看起来匆匆忙忙的信息:公司临时有紧急情况,我要去一趟纽约。
此后,再无消息。
身边突然没了他聒噪的唠叨,竟然会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实习结束这天,乔玉琪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市法院的大门,唐灏早已等在门外,伸手接过她怀里的箱子放进车里。
她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是不是由于本该在这里的那个人不是他,“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只是很遗憾,以后又得一个人吃午饭了。”唐灏摸摸鼻子半开玩笑道。
乔玉琪也笑了,“唐医生谦虚了,相信医院里想和唐医生吃饭的小姑娘一定多的很。”
唐灏拉开车门,“好了,不要取笑我了,上车吧。”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