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醒后,温溪不再放任购物欲作祟,‘勉为其难’的同意了黄佳禾的提议,找了一家离衙门最近的客栈。
不为别的,就是治安好,至少不怕有人在这儿闹事。
头一次出门,对于黄佳禾而言,什么都很新奇,就算是简陋的客栈,在她眼中也哪哪都敢,令人哭笑不得。
见她到处乱摸,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温溪无奈的抚了抚额头,与她道:“佳禾,你要是这么喜欢住客栈,不如以后天天住客栈?”
“那可不行。”提到住客栈,黄佳禾就有些心疼,毫不迟疑的道:“一间普通的客房一夜就要三十文钱,我要是天天住,这一辈子都要穷死啦。”
她可拿不出那个钱。
而且,就算拿的出,也不会住。
毕竟,要是没有特殊情况,谁会放着好好的家不住,反而住在外面?
听罢,温溪更是哭笑不得,两人简单得收拾了下东西,随后出了门寻吃的。
按照温溪的说法,唯有街道边的小吃最有灵魂。
她是噬魂怪。
很快,二人寻到一家粥铺。
刚走进去,就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里面的人也同样瞧见了他们。
吴庸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他们,不由微微愣怔了一瞬,却很快反应过来,友好的朝她们笑了笑,起身问候道:“宁夫人。”
吴庸的声音很温和,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润,令人听了,嘴角就不由得挂上一抹淡笑。
意外虽然足够令人惊讶,可在惊讶后又迅速的回归于平淡。
温溪不紧不慢的,面带笑容的施了个礼:“大……”
在温溪彻底将这两个字吐出来之前,吴庸提醒道:“在下姓吴。”
温溪虽不是绝顶聪明的人,可她自认心思玲珑,几乎立刻明白了吴庸的意思,
随即,她眸中便出现一抹淡淡的惊讶。
这话的意思,应当是此地的百姓,或许并不认识吴庸?
怎么可能?
县衙就只有这么一亩三分地,再怎么也不该被隐瞒至今才对。
想是如此的想,可温溪很快改了口,从善如流的道:“吴公子。”
吴庸颔首,再问:“宁夫人是来此用食的?”
“我来县城有点事要办,要在此停留两天,恰巧闻到了粥米的香味,就被勾了进来。”
这不是废话吗?又不是为了吃饭,谁会无缘无故的踏进饭店。
温溪在心里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如今的她,可谓是看谁都看不顺眼。
吴庸也意识到了这句话似乎有些多余,面上少有的出现一抹尴尬之色。
然而他不愧是当官的人,很快将这个话题忽视了过去,从容不迫的继续道:“倘若宁夫人不介意,可与在下拼桌而食。”
不得不说,县衙的人很多,粥铺的生意很好。
放眼望去,连一张空桌子都没有。
如果温溪真的要留下来吃饭,就必须选择与其中几个人拼桌。
说起来,吴庸是个不错的人选。
既然如此,温溪也不再纠结,带着黄佳禾落坐。
少平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见状,老板娘立即上前来问:“两个姑娘要吃点什么?”
“两盅鳕鱼粥。”
“好嘞,请稍等一会儿,马上就盛来。”
温溪颔首。
“宁夫子怎么没和宁夫人一起来?”
温溪回道:“他书院里有事,无法与我同来。”
吴庸点头表示知道,再没有多说。
他虽比较赏识宁致远,但二人却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此时也不过随口一提,根本没有深想。
是以,温溪这么一说,他便也不再多问。
在吴庸告别时,一直低着头的温溪忽而低声问道:“大人,若是我想查一个人的户籍,不知能不能行?”
“宁夫人,按北国律法,非官职人员,不可擅自查探百姓户籍。”吴庸顿了顿,再道:“宁夫人是想查谁的户籍?”
“我夫君的。”温溪没有隐瞒,瓷白的小勺慢慢的搅动冒着热气的浓粥,挑出其中的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道:“我夫君身世颇为离奇,所以我想查查。”
“宁夫人为何不亲自问他?”
“我若问了,他不会说。”
最关键的是,现在他都不知道该问谁。
这才是最令人窝火的地方。
吴庸不知夫妻的相处之道,虽然不明白户籍之地有什么好隐瞒的,却是摇了摇头:“恐怕宁夫人要失望了,我不会因私事擅自查任何一个百姓的户籍。”
意料之中的答案。
温溪吐出一口浊气,苦笑道:“是我为难大人了,大人就当没有听过这些话吧。”
温溪一直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然而不知为何,吴庸却从她的话语间听出了极浓的失落。
他蓦然迟疑起来,过了许久,他张口道:“若是宁夫人……”
“大人不必再说。”温溪抬眸看向吴庸,唇边扬起淡淡拿的笑:“有些事本就该按照规矩行事,大人不可为谁坏了规矩。”
以免损害自己的清名。
温溪很清楚。
在眼下这个时代,一个人的名声有多重要。
好名声,是拥有一切的前提。
是以,温溪虽然觉得失望,但也不会太失望,毕竟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没抱有多大的希望。
“多谢宁夫人体谅。”吴庸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待走出去后,少平疑惑道:“大人,您刚刚是想帮那位夫人?”
“是啊。”吴庸长叹一声:“莫名其妙的,思及还欠她几条命,动了恻隐之心。”
“这可不行。”少平道:“大人,别忘了您的主训,凡事,都不可因一己之私。”
“我明白。”吴庸道:“幸亏宁夫人及时阻止了我,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要是一时间头脑发热将事情应承了下来……
只怕等日后回了都城主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祖祠领罚。
见吴庸眉眼清明,少平缓缓的松了口气。
他相信大人自然心中有数,只是有时候心中的数与该做的事对不上号。
但……或许也无伤大雅。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黄佳禾后怕的吐了吐舌头,四处看了一眼后,小心翼翼的与温溪低声道:“吓死我了,没想到县太爷竟然如此好相处,看着一点也不吓人。”
“傻丫头。”温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才看见了多少,就认为他好相处?”
“难道不是吗?”黄佳禾挠了挠后脑勺,茫然问道:“这都不算好相处的话,那什么样子才算好相处?”
都和老百姓同桌而食了。
放眼整个州属,估计都找不出几个像吴庸这般好说话的官员。
“我告诉你,每个人都至少有两张面孔。”温溪随口道:“如今咱们看见的,是他温柔的一面,但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你猜他是什么模样?”
黄佳禾:“……”
算他孤陋寡闻,她怎么也想不出来。
见状,温溪猜到她在想什么,失笑道:“你对比一下咱们村里最会做戏的那人就知道了。”
黄佳禾惊悚的睁大了眼。
霎时间,所有的好相处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真和那人一模一样,日后面对吴庸大人时,估计她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了。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作为一个丫鬟,想必日后也没有机会见县太爷了。
想到这儿,黄佳禾偷偷的松了口气。
两人用完膳后,回到客栈休息。
翌日一早,温溪二人在睡梦中被惊醒。
有节奏的敲门声在耳边炸开,温溪蓦地睁开眼,被吓出一身冷汗。
黄佳禾也立即翻身而起,动作利落的收拾了地铺,扬声朝外面问道:“大清早的,谁呀?”
“衙门的人。”
简短的字眼钻进温溪的耳中,两人对视一眼,很快穿戴好。
黄佳禾从里边取下门闩,谨慎的问道:“衙门的人?”
“是。”来人穿着一身官服,笑着问道:“请问姑娘,宁夫人在此处吗?”
“你找我们姑娘?”黄佳禾眨了眨眼。
“是的。”
听到这话,黄佳禾往里面唤了一声。
很快,温溪走了出来:“找我何事?”
“奉大人之命,前来问询夫人的意见。”
一边说,他一边从长袖中掏出一封信纸交给温溪。
接过来一看,温溪不由得笑开:“你家大人想的倒是挺长远的,这么早就把上奏的折子准备好了?”
“宁夫人见笑了,大人说了,这只是上奏前准备的草稿,后续还得仔细修改。”
“是吗?”温溪并不介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文章中规中矩,词藻虽不华丽,但字字真切。
算是一章……
叙述文?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来人又问:“小夫人觉得如何?”
“挺好。”通篇都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虽每隔几句就会提到自个儿,但令她满意的是……
自己的功劳被大大缩减了,刚好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