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待温溪上楼休息,宁致远面上的笑意才淡淡消失。
见状,黄山微皱了皱眉头,斟酌着问道:“小少爷,您真的要和这位姑娘……成亲?”
话落,宁致远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的眸光放在黄山身上,虽是什么都没说,可眸中的压迫非常人能比。
顿时,黄山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心脏上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些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冷汗涔涔怀疑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宁致远缓缓收回视线,声音中泛着凉意,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以后,不要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这意思就是要成亲了?
原本想持反对意见的黄山吓了一跳,明白自己多问了,忙改口道:“既然小少爷已决定要和温姑娘成亲,是否要告知老夫人一声?”
“不必。”宁致远微微一顿,垂眸道:“外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待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带着溪溪回去向她老人家请罪。”
这是没办法的事。
在暗中的危机被拔除之前,他不敢随意透露自己的所在。
之前让人传回去自己并未死亡的消息就已冒了极大的风险。
他不能再让温家人和自己一样陷入危机之中。
听到宁致远的话,黄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少爷是暂时不想将此消息传出去,而不是永远想隐瞒于人前。
于是,黄山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属下明白了。”
四月初,温溪与送福酒楼的掌柜做了个交易,拜托他从远处购买了一只正在产奶期的奶牛。
一只牛,花了大价钱。
为了研究早已想念多时的小点心,温溪在镇上待了整整两天。
为了能用鲜牛奶弄出黄油来,浪费了两大罐牛奶,看的人面皮一抽一抽的疼。
所幸她成功了。
然后就是实验性的做雪媚娘、班戟、奶冻……
只要原料足,复杂性就不高。
与此同时,还有炸土豆、土豆泥,煮过的牛奶……
温溪甚至于将两层楼改成分别售卖不一样的东西。
一楼甜品,二楼辣菜……
辣子鸡、剁椒鱼头、辣椒炒肉、酸辣汤、麻婆豆腐……
还有最重要的酸辣土豆丝。
香味从铺中飘出去。
上午是令人陶醉的香甜味,下午是勾的人口水横生的酸辣味,引的人频频在紧关的铺面前驻足。
就连曹夫人也被香味勾引了几回,在门前走来走去。
只可惜至始至终,门就没有打开过。
铺子后院厨房忙的热火朝天。
温溪只负责指导,很早自己动手。
一会儿是麻婆豆腐的火候,一会儿是辣子鸡丁辣度。
温溪负责试菜。
原材料像是不要钱似的,一盘盘的菜被倒掉,一度让人糟蹋的心疼。
秦家三个媳妇虽是心疼,却也只能坚持下去。
直到温溪点头觉得味道可以,才能再练习下一道。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四月十三。
温溪被绑着送回了温家村。
温家宅子被挂满了红绸,处处都是喜气。
月中又刚好是温墨等人回家的休沐日,人人都穿上了红色的新衣裳,瞧起来喜气洋洋。
为了温溪的婚礼,温母可算是煞费心机。
成婚前一夜,温母、何氏与温溪三人同睡一床。
一边教导孩子婚后的为妻之道,一边不舍的哭的狼狈不堪。
整间屋子里,溢散的都是温母的拳拳慈母之心。
到最后,看她的哭声实在是止不住了,温溪默默的道:“阿娘,您是不是忘了,不是我嫁出去,而是阿远入赘进来。”
“就算是阿远入赘,你也不能过于欺负人家。”温母擦了擦眼角,念叨道:“毕竟,这夫妻间的感情是处出来的,日后或许会有摩擦,可也要互相帮助,不然往后几十年,怕是不好过。”
“……”
她还没成亲,就跟她说婚后可能会不好过的事,真不是诚心不让她成亲?
说到夜深,温母与何氏对视一眼,婆媳二人都明白到了最后的关头,就还差最后一步,婚前教育就算完成了。
然……
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还是温母先熬不住了,俯在温溪耳边一阵念叨,然后从长袖中拿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画质粗糙的‘婚前教育书’。
俗称,春·宫·图。
见纸张的陈旧程度,应当已有几十年的历史。
“你空闲的时候多看看,总对你没有坏处,要是实在学不会也没关系,我看小宁比你虚长四岁,到了这个年龄,想必他早已了解过,新婚之夜你只管听他的便是。”
“但你也不能过于随他,实在不成的时候要拒绝。”
温溪:“……”
讲真。
她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
跟一个‘见多识广’的二十一世纪宅女说这些,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然,不管嘴角有多抽搐,温母与何氏的嘱咐还在耳旁响起。
见状,温溪连忙藏入被子里,叫嚷道:“时辰太晚了,明日我们还要早起,不聊了,有事以后再说。”
随着此话一出,温母与何氏面面相觑。
随后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皱着眉头。
“罢了罢了,等成亲后你总会明白的,姑娘家家的总要经历这一遭,没什么值得害羞的。”
躺在被子里的温溪:“……”
她不是害羞。
她只是觉得……
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了。
屋中的烛火被吹灭,身旁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又消失。
直到另外两道声音都平稳后,温溪这才心安的与周公相会。
翌日。
天还未亮时,温溪便从被窝中被挖出。
温溪眼睛还没有挣开,嘟囔道:“我又不用真的‘嫁’出去,是不是可以再睡会儿?”
“不能再睡了,再睡就错过吉时了。”温母心疼的拿了块帕子铺在温溪面上,冰凉的触感终于使温溪清醒了两分:“吉时,什么吉时?”
“咱们虽是入赘,可小宁没有家,总不能让你们两个简单的在庭院内拜堂就成,阿娘已经想过了,先让你们坐在牛车上绕温家村两圈,再行拜堂。”
“……”
这操作,够牛。
“在拜堂之前,还要去一趟城隍庙,拜拜神仙老爷,让神仙老爷保佑你们小夫妻二人和和美美。”
“……”
成亲,不该是拜月老吗?
心里虽如此想,温溪却没有开口,老老实实的听从温母安排。
总归阿娘有一次嫁人两次娶儿媳妇的经验,听她的准没错。
天亮时,温溪终于被打整好。
望着差点被涂成猴屁股的脸,温溪面上划过两条黑线。
然红盖头一盖在头上,她看不到人家,人家也看不见她。
手上捏着红绸一端,温溪顺着红绸摸了摸,明白另一端便是宁致远。
恰在这时,新人被送至门口,逐一被扶上马车。
唢呐声高扬而起。
温母擦了擦眼泪,随着唢呐声,哽咽的高声道:“温家村温溪,成亲喽。”
不知为何,哪怕是同村之人的起哄声,也掩不住温母的抽泣。
莫名的,温溪竟有些心酸,握着红绸的手微微收紧。
她一有动作,宁致远便感觉到了,不由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轻轻握住她的手。
“别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溪闷闷的道:“我不是怕,我就是……饿了。”
宁致远:“……出门前阿娘没让你吃东西?”
“没有。”说起此事,温溪更委屈了:“阿娘说,成婚这一日最好什么都不要吃。”
“难不成你吃了?”
宁致远顿了顿,如实回道:“也没有。”
所以说,到成婚这一日,就只有新郎新娘最倒霉。
其余人都吃的饱饱的,他们两个却只能饿着肚子。
想起来,温溪沉沉的叹了口气。
闻声,宁致远嘴角轻轻向上扬起,小心翼翼的往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
“吃吧,红盖头够大,不会被人家看见的。”
说是红盖头,其实已经把温溪上半身遮盖住。
只要小心些,吃点东西必不会被人发现。
温溪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看见放在里面,已经剥好皮的土豆,差点感动的眼泪汪汪。
“我能吃,但你怎么办?”
宁致远含笑的声音响起:“你别忘了,待会儿我还要待客,饿不着。”
顿时,温溪不客气了,动作小心又珍惜的吃着软软的土豆。
至于小油纸包,又被宁致远收回衣袖中藏好,从始至终面上的神情都没有半分变化。
城隍庙在另一个村庄的半山腰处,一行人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庙宇中。
两个新人各执三炷香,恭谨有加的跪拜行礼。
随后按照原路而行。
当真如温母所言,绕着温家村走了整整两圈。
等回温家时,已至午时末,一日中阳气最盛之时。
到了最关键的拜堂仪式。
温母坐在高位上,既喜悦又心酸的望着自家女儿女婿。
恰在这时,宁致远望着温母,道:“我亲生母亲于十五年前去世,如今我这里只有母亲的遗物,不知可否放于堂上,接受儿、媳跪拜,以慰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当然可以。”温溪开了口,顺便推了他一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能?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