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齐嬷嬷提到皇宫,陈微若唇角轻颤动,正是因为三善夫人的靠山是皇上,凭借着他们家的本事,想要娶一个贵女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至今为止,对于温家竟然挑了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姑娘当媳妇,她仍处于震惊时期。
或许,这就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见眼前的人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位置,齐嬷嬷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顿了顿后,再缓了缓语气温和的道:“我说这话也不是为了逼夫人立起来,我只是想让夫人明白您如今的地位。”
背靠三善夫人,只要三善夫人不在陛下面前倒台,凭借着夫人对亲弟的疼爱,无论面对谁,陈微若都不必卑躬屈膝。
既然不用卑躬屈膝露出低姿态,又何必在意旁人怎么说?
实力,便是三善夫人无视周遭一切的底气。
“您明白了吗?”
“大概明白了。”陈微若的语速很慢,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开始思索被她故意忽视的一切。
这与温家的婚姻于她而言,就像是被天上的馅饼掉下砸中了脑袋。
她很幸运,但焉知会幸运到底?
因为过往经历的缘故,在温江所有人的面前,她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状态,极力讨好着每一个人,又害怕无意中做错了事。
而夫君的姐姐三善夫人,就是给她压力的最大源泉。
面对这样的一位长辈,她不自觉的就想要挺直腰杆。
所以……
这般说起来,他为了稳固地位讨好家中的其他人便也罢了,又何必在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心思与时间?
齐嬷嬷说的很有道理。
想要立得住,只管抓紧三善夫人不放就行了。
想明白后,陈微若彻底放下心里的骄矜与忐忑,投入了温母的耕种大业中,无论是浇水还是施肥,其中都有她的身影,若是被她的继母知晓了,只怕会很震惊。
毕竟这些年来,她再怎么不喜欢这个继女,除了无视,有什么好的都想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以外,旁的不敢虐待。
别说下地施肥了,便是提重物,也未曾有过。
对此,温母惊讶之余,倒是极为满意,不由得对她改观了许多,流连何氏都难得夸赞了一句:
“娘,墨哥儿这个媳妇算是选对了,她本就是个娇娇女,愿意跟着咱们家的人,算是退了一大步了,您也给人家一点好脸色,别总是拉着一张脸,不好看。”
温母虽然也这般觉得,但也抿了抿唇,故意沉着一张脸,摆出不好说话的样子:“我哪有拉着一张脸?”
“现在就是。”何氏轻轻一笑:“娘要摆婆婆的款儿,那也是已经摆了,咱们要见好就收,以后像施肥那样的活儿,可别再去为难人家的小姑娘。”
温母沉吟一番,然后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翌日一早,陈微若忍着腰酸背痛的感觉,坚强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以一捧冷水醒神,精神满满的往老人家的院子里走。
一去,便闻到了扑鼻的饭香。
见到她来,何氏笑着招了招手,再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快过来,娘都念叨你许久了,听说你喜欢吃豆乳,这是娘特意做给你吃的。”
“……给我做的?”陈微若愕然,不知道一夜间发生了什么,要知道前些日子的她别说有饭吃了,便是一个好脸色也不一定有。
这时候待遇忽然上升……
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鸿门宴?
呸呸呸,面对自家婆母,是不该有这种揣测。
陈微若暗地里自打了嘴巴,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走到了桌旁,恰好看见了温母端着最后一样菜从小厨房的方向走来。
她连忙迎上前去,作势要接:“娘,我来吧……”
温母避开她,轻而易举的越过两步,把汤盆放在桌上:“你让开,这汤滚烫的,怕是要烫伤你的手。”
闻言,陈微若不好再说。
直至坐到饭桌上,陈微若还是一头雾水:“娘,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饭菜这般丰盛。”
“没什么,家常便饭,不值一提。”
三个人,五菜一汤。
对于一向节俭的温母而言,已是奢侈。
陈微若不好再问,恰在这时,何氏不动声色的朝她使了个眼色,让他少言少语,不要再问。
顿时,陈微若即使依旧不明所以,但还是聪明的闭了嘴,一言不发的跟着进食。
不得不说,温母的手艺是很好的,比之府中的厨娘不也差,更因为做的是家常小菜,莫名添了几分美味。
吃完以后,陈微若主动提出要收拾碗筷,然而温母很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府中奴才这么多,容的你亲自动手?那给他们的月钱不就白给了?”
陈微若:“……”
意图表现失败,苦哈哈的皱着一张脸。
吩咐下人将桌子收拾好,趁着婆母在院中溜达的时候,何氏偷偷与陈微若耳语:“你别见怪,娘就是这样,她此举只是表示接受了你,以后你和我就是一样的了。”
陈微若微微睁大了眼:“就这样?”
“就这样。”何氏点了点头:“娘的心思很简单的。”
闻言,陈微若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倒是忽然记起了后院的那块地儿:“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松土,今天又该施肥了。”
“这些事,以后轮不到你亲自动手。”何氏眸中含笑,轻轻拍了拍陈微若的手背:“前两日,你就当做是娘对你的考验,别放在心上,以后不会再有了,作为家中的女主子,你的脸面就是墨哥儿的脸面,该要还得要。”
陈微若微微笑,不太明白婆母与嫂嫂的想法。
耕种两天,这就是考验?
那未免也太容易了!
这话陈微若不敢说,只能悄悄的想一想。
晚间,温墨下职回家,破天荒的看见自家老娘与妻子同处一室有说有笑。
一时间,他脚步稍稍一顿,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然,屋中的温母早早的就发现了他的存在,隔着稍远的距离朝他招了招手:“墨哥儿,过来。”
温墨一头雾水,沉稳靠近:“娘,何事?”
温母指责他:“成婚多日,一整日待在军营里算怎么回事,反倒冷落了新妇,我记得你军营里有几天婚假,什么时候休了,带你媳妇出去走走。”
“娘,军营新兵多,正是缺乏训练时,我实在抽不开身。”
温母冷笑一声:“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若是不答应,我就去找你姐姐,我虽然不知你姐姐有没有能力插手军营的事,但我若找了你姐姐,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得在家。”
温墨:“……”
有点头大,但对方是自己老娘,不能以寻常心对待。
于是,温墨服软了:“明日我便回禀上司,不过就算能休,大概也要等上几日。”
“无碍。”温母大度摆手:“只要有个具体时间就可以了。”
……
消息传入三善夫人府,得知这些日子那几人关系的变化,忍不住噗嗤一笑,于宁致远道:“看来,小弟妹也很不错。”
听到这话,宁致远不在意温墨的媳妇如何,但还是很给面子的点头符合:“到底是溪溪选中的人,溪溪眼光好。”
“你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话虽如此说,温溪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出半分羞意。
话中人已有了形神,温溪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我可以换个姿势了吗?”
“不能动。”宁致远声音温和,手下笔的动作越发快了两分:“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温溪记得清楚,不得不继续保持同一个姿势,有点无奈:“你已经说了五次‘马上’了。”
“这次是真的马上。”
话落,宁致远在画中人的眼角点了一滴红墨。
温溪连忙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然后凑上去看,看见画中人的模样时,她面色微顿,然后伸手点了点眼角处。
“我这里,没有泪痣。”
宁致远略带歉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里该有这么一颗痣,很美。”
温溪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她这身皮囊没有泪痣,可上一辈子的皮囊,泪痣正正好好的与画中人重合。
甚至于,她更倾向于宁致远画的不是‘温溪’,而是真正的她。
见她面色有异,宁致远以为她生气了,连忙道:“你若不喜欢,我再重画一次便是。”
“不必,挺好的。”
这样说仿佛还不够,温溪轻轻的吸了口气,肯定的点点头:“我很喜欢,你画的很好。”
宁致远挑了挑眉:“真的?”
“真的。”温溪很给面子,直接道:“让人做个框,裱起来挂在书房吧。”
画中人都这样说了,宁致远自然没有意见,好生的把画收了起来,命人赶制画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