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问话,他一边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显然温溪突如其来的打算,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听出宁致远语气中的诧异,温溪先是顿了顿,而后垂下眼眸,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嘴:
“没有很突然,我已经在心里想了很久了,西北部的条件艰苦,把孩子留在这儿,咱们或许不能看顾的很好,还不如将他送到外祖母那儿去,以外祖母疼爱小辈的本事,定然会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也算是一个借口,温溪并不知道过了一年西北部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必须要提前将她在意的人送回去。
比如说抵抗力低,又不能离人照顾的孩子。
听他这样一说,宁致远倒还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其中的可行性,而后遗憾的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温溪抬眸看他,语气中充满了急切与不解。
宁致远眸光依旧,仿佛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异常,笑着解释道:“刚出生的孩子,就像是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疙瘩,怎能经受得起长途跋涉?”
那样小的一个孩子,就要让他随着车马奔波,想想便觉得不忍心。
温馨很快回过神来。
是啊,是她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若孩子在中途出了什么差错,谁又能担得起责任,只怕那时候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悔之晚矣。
想了想后,温溪不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
见她如此,宁致远哭笑不得:“不能送孩子离开,你好像很失望?”
温溪眨了眨眼,好像根本不怕宁致远瞧出什么似的:“我只是怕养不好孩子。”
“你多虑了。”宁致远笑的怅然:“如今府中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太差,就算有朝一日西北部的粮食断绝,气候恶劣,只要孩子还在府中,咱们就能保他无虞。”
这是事实。
因为哪怕眼下的寒冬,温溪的小日子依旧过得很自在,各种吃食层出不尽。
只有她不想吃的,好像没有她吃不到的。
莫名其妙的,温溪面色微僵,听见宁致远口中的‘粮食断绝,气候恶劣’,她一时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些什么,只是一直没有说罢了?
然而当她抬头瞧向宁致远时,这人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依旧笑得平和淡然。
面对她的疑惑与打量,宁致远眉间微挑:“怎么了?”
顿时,温溪嘴角一抽,思及系统中的条条例例,到底没再多说。
没人知道温溪有多少粮食,便是赵瑾瑜也有所不了解。
为了不在云禹城中显得太过突兀,在开年后,她便让温府商队来往于繁华富庶与贫瘠之地之间。
而商队的运行,由宁致远负责。
如此,一直拖到了四月份,温溪临产时,
偏偏在这时候,安分了几个月的宁弘文忽然闹出了些许的幺蛾子,竞派人砸了温溪名下的禹城商行,说商行贩卖假物,牟取暴利欺骗百姓,闹得满城风雨。
温府,府中丫鬟在产房中进进出出,时不时端出一盆被血染红的血水,或是向外面焦急的守着的宁致远传递消息。
“产婆说,夫人的情况极好,看着也不大痛苦,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平安生下孩子了。”
“夫人说让公子您离远一些,”
“夫人说想吃煎蛋面。”
听到最后一句话,宁致远紧紧皱着眉头,额上隐隐冒出了汗珠,仿佛正在产房中经历痛苦的人是他一样。
顿时,他想也不想的朝身旁的人吩咐,沉声道:“没听到夫人说的话吗?还不快去准备?站在这里像个木头似的干什么?!”
听闻此话,多福只觉得自己很无辜,然而此时正是大公子心急的时候,是以,多福根本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忙转身朝厨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产房内,稳婆也是第一次见有妇人生孩子如此平淡的,那满脸冷静的模样,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不由得奇了怪道:“夫人这也太能忍了吧,若是疼得狠了,其实也可以叫唤两声。”
虽说,生孩子时要保存体力,可整个过程要是一声不吭,却也不大正常。
服用了顺产丸,止痛丸的温溪眨了眨眼,眼下她确实半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但却能清晰的知道自己的身体变化。
面对产婆以及黄佳禾担忧的目光,她犹豫了半会儿,终是一脸隐忍的道:“你们放心,就这点疼,我还能忍得住,什么时候才能正式还是生孩子?”
稳婆道:“宫口已开了一半,孩子的胎位很正,约莫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生了。”
“这样就好。”温溪长长的松了口气,眨了眨眼后,看向产床上围了一圈的人,又道:“你们不必管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是疼的受不住了,自然会吭声的。”
见她确实没太大的反应,黄佳禾不太确定的道:“姑娘曾经说,这世上有一种人对疼痛不太敏感,难道姑娘就是这种人?”
“别乱讲,我不是,我最怕疼了。”温溪挑了挑眉。
恰在这时,产房外呼人存了一阵骚动。
隐隐约约间,温溪似乎听见谁喊了一句‘不好了’。
顿时,原本面色平淡的温溪立即皱紧了眉头,对黄佳禾道:“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黄佳禾不由得拒绝:“您现在正在生孩子,旁的事就先放在一边,这时候就先别管了,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才是。”
“总归现在我闲着无事,总要找点事打发时间,你就去问问吧,看有没有热闹可以瞧。”
说罢,温溪的眼睛眨啊眨,看着很是灵动和皎洁。
黄佳禾:“……”
产婆:“……”
真的,她们头一次见这么奇葩的产妇。
不得已,黄佳禾只能顺从温溪的话,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见她出来,正在询问发生了何事的宁致远微微一顿,随即以目光询问。
莫名其妙的,黄佳禾忽然有一些尴尬与忐忑:“姑娘眼下闲得慌,就让我出来问问发生了何事……”
闻言,宁致远看向来禀之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说了。
来人深吸了口气,道:“公子,百货商行被砸,损坏了大批的货物,还有一些货物被城中的百姓哄抢,损失极大。”
听闻此话,宁致远轻轻皱了皱眉头:“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这样?”
来人苦笑:“不知从何处传出消息,说咱们的百货商行里的多是劣质货品,甚至还有极高的利润,引起了众怒,今儿商行刚开门,就被等待多时的百姓哄抢而入。”
一时间,宁致远眯了眯眼,声音中带着几分凉薄:“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
“并未。”来人摇了摇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商行中的人又全无准备……”
“去查。”天生敏感的直觉让宁致远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对劲,半眯着眸子吩咐道:“重点查探宁弘文。”
来人恭敬应下:“是。”
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宁致远紧皱的眉头又恢复平坦,下意识看了眼产房,心不在焉的继续问:“报官了吗?”
“报官了,可官府毫无作为,说是人数太过分散,不知该捉拿谁归案。”提起这件事,来人就忍不住一肚子的怒火:“都说法不责众,难道这件事就要让它这么过去吗?!”
“当然不。”宁致远漫不经心的道:“敢砸我的商行,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此话一出,来人的眼睛立即亮了亮:“公子打算如何做?”
“不着急,先等夫人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说罢,宁致远看像黄佳禾,淡淡的道:“此等糟心的事情,就不必告知夫人了,我会处理好的。”
黄佳禾犹犹豫豫,为难不已:“可夫人一定会询问。”
听罢,宁致远随口道:“厨房的鸡蛋面应该快好了,你去端来让夫人吃。”
黄佳禾连忙应了声。
待端来鸡蛋面后,温溪刚吃一半,就有了即将生下孩子的感觉,一时之间也,就没时间搭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听得一声明亮的婴啼,守在产房门外,紧紧握着拳头的宁致远缓缓松开手,面上极缓极缓的扬起一抹笑。
这时,产婆抱着孩子笑眯眯的走了出来,隔着一扇门道:“公子大喜,夫人生了位小公子。”
“夫人情况如何?”
产婆回道:“夫人如今在吃鸡蛋面,好着呢。”
“好。”宁致远吩咐多福道:“小公子出生,全府皆有赏赐,一人赏一挂钱。”
多福笑眯眯的应下:“奴才多谢公子的赏。”
屋内,直至收拾干净,温溪才将守在外面的宁致远放了进来。
之前因她有言在先,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又是各种危险,他便一直没有越过雷池。
一进来,宁致远先看温溪的脸色,见她状况还算正常,隐隐提着的心才落回了原处,心情既复杂酸涩,又有淡淡的幸福感。
“辛苦你了,溪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