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盛才说:“其实呢,‘福康商号’也就是这么发家的。”又说,“初发家者,难免没有不当之财。当然,万不能赚黑心钱,商人呢,是得要非利不动、唯利是图,可也得要取之有道。”
福康笑:“傅老前辈这故事是在讽我呢。呵呵,是的,我福康发家之时是耍了诡计,我以为是智慧的诡计。请诸位放心,而今的‘富康商号’是讲究商业信誉注重商业道德的。”
傅盛才说:“福康说的也是,他还捐资赈灾呢。”
宁徙对福康的看法有些改变,心想,这“空手盗”也算是一道吧,自己不也是白手圈地发家的。又想,也有区别,那是沾了朝廷移民举措的光。不过,这生意经还是得多学多思。餐桌上,傅盛才又说起筹建“湖广会馆”之事,福康当即表示愿意入资。傅盛才呵呵笑:“好,今天这餐饭局好,看来,兴建‘湖广会馆’有望呢。”
散席后,傅盛才还想着刚才没有对宁徙说完的话,拽宁徙衣襟让她单独留下,还未开口,福康又回来了,说是机会难得,想跟两位前辈喝茶说话,招呼小厮泡了茶来。三人就喝茶摆谈,说到四川移民之事,都感叹,康熙二十四年全川人口不足十九万,而今的乾隆十七年已增至六百多万了。先前的重庆府万户萧疏,而今是商铺林立了。
宁徙问福康:“福康先生,您是不是移民?”
福康说:“家父是福建闽西人,是买官来川的,我也不知家父是否算是移民,我是在四川出生、长大的。”
宁徙说:“是说,你一口的四川话。呃,我还没听说过有姓‘福’的呢。”
傅盛才说:“有的,春秋时齐国的一位大夫就姓‘福’名‘子丹’,乃福氏之始祖。福康,你说是吧?”
福康笑道:“谢谢前辈教导。我不姓福,姓宣,叫宣福康。”
“你叫宣福康!”傅盛才呵哈笑,“我还一直以为你姓福呢。”不笑了,“啥,你姓宣?”
宣福康点头:“晚辈是姓宣。因我那商号名‘富康商号’,大家都称呼我福康,我喜欢这称呼,也可以为我那商号打广告。”
宁徙想,他莫非是宣贵昌的儿子?宣贵昌就是买官来川的,问:“您父亲来川后在哪里高就?”
宣福康说:“开先在荣昌县任知县。”
宁徙一震:“他叫宣贵昌吧?”目光犀利。
宣福康长叹:“是的,家父姓宣名贵昌。”
宁徙、傅盛才的脸色都大变,不想竟与仇人的儿子坐在一起。宣福康看出二人脸色,叹曰:“家父是个臭名昭著的大贪官,我想您们也都知道。不过,老子臭儿子不会也臭。我早就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了,早想一走了之。”他知道,憎恨家父的人多,却不知道宁徙和傅盛才是家父的仇人,“他受到报应了,已被罢官回老家去了。”
宁徙说:“可他七年前又来重庆了。”
宣福康问:“真的?”
宁徙说:“我亲眼所见。”
“他现在哪里?”宣福康急问。
“我还要问你呢。”宁徙说。
宣福康眼潮。他恨死了父母亲,他们实在太贪太狠,因为他喜欢府里那个乖巧的丫环茜月,他们竟然将茜月毒打得晕死,让下人抛之野外,生死不明。伤感至极的他再不理父母,各自埋头读书。父亲被贬官后,他才听那下人哭诉,他同情茜月,偷偷送到亲戚家救治,茜月还活着。他立即让那下人带路找到茜月,俩人抱头痛哭。他恨死了父母亲,不愿再回那个肮脏的家。他知道父母容不得茜月,就领了她私奔。他将这些事一一对宁徙和傅盛才说了:
“二位前辈,我说的全是实情,您们要相信我!”
宁徙听后,心潮翻滚,就想到孙善,也是啊,弯竹子也是能生出正笋子来的:“福康侄儿,我就这么称呼你了。说起来呢,我与你父亲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唉,哪想人心不古、人心叵测,他竟会变得如同禽兽。”说了与宣贵昌的恩怨情仇。
傅盛才做了补充。
宣福康听后,扑通下跪:“常妈,不想家父害得您家这么惨,晚辈在这里赔不是了,家父的罪孽实在深重!”
宁徙扶他起来:“这是你父之错,不干你的事。福康侄儿,往后的路各自好生走。”两眼噙泪,“宣贵昌啊宣贵昌,好好的大路你不走,偏要走歪门邪道。”看宣福康,“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你父母如今的下落?”
宣福康含泪说:“出于骨肉亲情,我和茜月还是回家去过,住的却是他人了。我至今也不晓得他俩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