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
已远远的能看到诺耶尔镇的轮廓，打渔的渔船在海平面的尽头如黑色甲虫般蠕动着。
看了片刻，尼克从窗口收回目光，来到桌前，拿起笔，打开放在桌面的羊皮卷，斟酌一下，将自己几日来的见闻记录在上面。
从奈奈的失踪到她和达芙妮、尼禄一同出现的过程，包括昨晚发生的袭击。
时间慢慢流逝。
书写完这一切后，尼克又从怀里掏出环迅，简单的扫描下后将文件上传到虚拟会议室中。
忙完这一切，他伸了个懒腰，推门而出。
冷冽的海风中掺杂着淡淡的腥气，甲板上奔走着忙碌的水手，许多冒险者也有早起的习惯，锻炼的锻炼，看风景的看风景，还有两个年轻人偎依在船头，像是恋人，正甜蜜的窃窃私语。
多看了两眼后，尼克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他狐疑的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找到气息的源头。
“船尾……”
他信步走向船尾，很快就绕过船舱，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船尾是提供给游客休息的地方，摆放着张张大小不一的白色圆桌，圆桌因平日有人打理一直保持着洁净，又因为时尚早，船头又对着太阳的方向前进，所以这个背阴的地方此时只有寥寥几个闲人。
气息就从船尾的东侧传来，那里除了气息的散发着外还有一个熟悉的女人，并不需要抬头，这两人在他的“第七感知”中自然就呈现出黑色与红色的人形模样，又在昨晚和那女人有过交手，所以尼禄对她印象很深。
是达芙妮啊……
释然了不到半秒，尼克就回过味来。
达芙妮？？
他惊愕的抬头，才猛地看到白色的圆桌上，除了浑身披着黑甲的无头骑士，与趴在桌上已沉沉睡去的达芙妮外，还端坐着第三个人。
黑发的女孩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一如既往的惫懒模样。
能屏蔽他“第七感知”的，除了奈奈之外还能有谁？
不过不同于平日，今天的她手腕上扣着一条精致的银链，银链另一端连接在达芙妮的右手，整条银链看起来就很结实的样子，并且尼克目光停留在其上的那一瞬间，又有一种流动着的神秘力量被他所查知。
“奈奈，这个东西？”
仰倒在椅子上半睡半醒的女孩吓一大跳，哇的叫出声，待看清来的人是尼克，她挑着眉毛就坐起身。
“悄悄摸过来吓死个人了，你就不能先打个招呼吗？”
说实话平时被这样吓的都是尼克，也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直跳脚的女孩，他心里忽然隐隐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僵硬的扯着嘴角，挤出一丝歉意的笑容。
于此，奈奈好歹是原谅了他一丢丢。
她举起手里的银链，稍微晃了晃。
“你说它啊，还记得遗迹中的那个巫妖吗？这是我在他那里买到的东西。”
尼克的面容变得精彩起来。
“买？”
身为最高位的亡灵生物，拥有自己灵智的巫妖的确是可以进行交易的对象，尤其是高斯也提到过，作为“远古梦境世界”的镇守人，那只巫妖手里掌握着许多极具价值的工具。
但与巫妖的交易，往往都要付出高昂的代价，深知这一点的尼克心有担忧，沉吟着问了一句。
“你们的交易，使用的什么筹码？”
奈奈望着天边，看不出她的想法。
过了许久之后，才从她嘴里吐出淡淡的一句话。
“我的灵魂。”
哗！
屁股刚粘在凳子上的尼克猛站起身，将凳子碰倒在地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胡闹！灵魂是可以随意交易的东西吗？”
他昂着头，兜帽下的面容一览无余，可以看到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脸上挂满颓废，眼圈发黑，想来平日任何人都休想在这张脸上找到一丝人气。
但此时此刻，这张被暴怒所支配的，没有人气的脸却意外的让奈奈心里产生了温暖的感觉，奈奈也就不好意思再逗弄他，便笑着按了按手，安抚道：“没问题的，我只是献祭了灵魂的十四分之一。”
尼克却仍不罢休。
不过方才的表现是在震惊下失态，此刻的他倒是冷静下来，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一会跟我去找船长，我同你一起把你献祭的灵魂要回来。”
奈奈只是固执的摇头。
尼克深吸口气，脸色阴沉，一字一顿的说。
“别固执了，灵魂涉及到我们的身体，感情，基因，甚至囊括了此世肉身与本质的关联，灵魂分割的后果到现在都没有人说得清。”
“献祭灵魂，你怎么知道不会留下后遗症？”
奈奈摇头：“也不会有后遗症的。”
见尼克还有什么要说的，奈奈摆手打断了他。
“先听我说。”
她斟酌一下用词道：“其实就算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我的来历吧？”
尼克想了想，没有否决。
那就当他默认，尼克的反应被奈奈看在眼里，她竖起一根手指，又道：“你也不否认对于微观与宏观的秘法的探索，古代要比现代更进一步吧？”
“……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奈奈闭目仰倒在椅子上。
“那个巫妖，便是诞生在贤者纪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那个时代的魔法师，尤其是死灵法师一脉，对于灵魂的了解远非当代魔导师可比，你个四环的渣渣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士去解决就好。
尼克听出了奈奈的意思，一针见血的指出她话里的漏洞。
“巫妖也是人，欺骗是人性的一部分。”
听到这话奈奈睁开眼睛，眼中有一丝冷芒划过。
“没关系，他不敢骗我的。”
尼克愣了愣。
他远没料到奈奈居然有如此霸气的发言。
更让他意外的是奈奈居然会以这种语气说话。
平时的她温和，善良，像是最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让人平白无故的心生怜惜。
即使有时候变得跳脱，也是女孩子天性活泼的因子发作。
但现在的她的表情……是平日里绝不会露出来的。
尼克也是才注意到这一点，方才他的注意力都被银链吸引了过去。
“你……献祭了哪一部分的灵魂？”
奈奈纯洁的微笑着。
“我啊，献祭了自己对男人产生爱意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