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福源堂。
周夫人看着在座的顾家三口,脸色十分难看,“敢问顾大人,顾夫人,漪儿呢。”
在顾家三口抵达之前,周夫人就接见到了匆匆赶过来的芷兰,知道张氏打算对顾清漪下手,她连忙派人去接,可是现在没有见到顾清漪的身影,想必是与派去的人错过了。
双方对接不畅,时间又来不及,很容易就出了篓子。
顾康文眉头一皱,看向张氏,张氏一脸从容镇定,“周夫人不必着急,清漪另乘一架马车,估计是在路上耽搁了,很快就能赶过来。”
周夫人脸色一沉,大约明白了张氏的手段。高门大户的车架哪个不是宽敞华贵的,岂会容不下一个顾清漪,如今让她另乘一辆马车,分明是在车上动了手脚。
她忍不住看向面无异色的顾康文,作为精明世故的礼部尚书,他当真就没有察觉到其中有问题吗?还是说,他本就想要顺水推舟……
想到这里,周夫人不寒而栗,虎毒不食子,顾康文居然厌恶顾清漪到如斯地步。
“慧君若是担心,本候让家奴去接人。”
看出周夫人脸上的焦躁和不安,一直没有说话的定远侯周衍终于开了口,他乃一枚中年美男子,气质温和儒雅,可以窥见年轻时的风流和气度,即便不言不语也能吸引着屋内丫鬟仰慕的目光。
只是他的视线并未在外人身上停留,一直注意着身侧的周夫人,语气神态中隐隐可以窥见其中的讨好和小心,见周夫人没有反对,他立马就吩咐家奴去找人,又亲自给周夫人捧了一盏茶,“别着急,大白天的还能把人丢了不成,咱们再等等就是。”
周夫人瞥了他一眼,给面子地结果茶盏,只是沾了口唇就放下了,即便如此,定远侯还是露出了明显的喜色,转而与顾康文攀谈起来。
两人同朝为官多年,关系不过尔尔,甚至因为政治立场的缘故还隐隐交恶,顾康文原本就不喜欢定远侯,这也是他不愿顾清漪拜干亲的主要原因之一,如今对方主动攀谈,他还是客套地应和下来,如此倒也不显得尴尬。
张氏和顾文茵却是直接坐了冷板凳,周夫人向来嫉恶如仇,对这对母女心存厌恶,连场面话都不愿意多说,冷冷淡淡的模样把顾文茵气得不行,低声与张氏嘀咕,“娘,周夫人太嚣张了,明明是她上赶着要和顾府结干亲,居然如此怠慢我等。”
张氏本来就铁青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层。
周夫人在社交圈相当于传说的存在,当然并不是什么好的名声,毕竟堂堂的定远侯夫人在庵堂避世隐居,怎么看都是庸碌无能之辈,甚至有人猜测她是被定远侯嫌弃发配去庵堂的,一个失宠的女人,无论有多高的身份都是无用的。
她以为周夫人即便从庵堂回来也是没什么地位的,能做到认义女已经是极致了,没想到她与定远侯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堂堂定远侯,何须要讨好一个失宠的女人?
张氏紧蹙眉头,忽然有了事情脱离掌控的惊慌和无措……
定远侯和顾康文尴尬地聊了许久,忽而有婢女禀告,“侯爷,夫人,族中长辈和观礼的宾客已经到了,正在询问要什么时候开始认亲仪式呢。”
福源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纷纷向周夫人看去,见她面目沉静,露出一抹极为冷静的笑,“吉时未到,还需再等上一些时间。顾夫人,咱们出去与大家坐一会儿,漪儿还要装扮,等候吉时呢。”
这话明显是拖延之计,但是在场所有人,包括张氏在内都没理由拆穿,即便心中百般不愿,还是跟着周夫人出去了。
因为街头巷尾的谣言之顾,原本在京中社交圈子籍籍无名的顾清漪一夜之间变得众人皆知,再加上定远侯周夫人突然出现在社交圈,但凡有点关系的人家都递交了拜帖前来观礼,周夫人来者不拒,都让下人们妥协安排了。
定远侯府花园占地宽大,里面种植着奇花异草,绚丽非常,又有假山楼阁,绿湖翠荷,风景秀丽,正是宴会的大好场所,此次观礼的周氏族人和观礼宾客都被安排在花园里游赏,看到周夫人等人出来纷纷聚过来询问,有人听了解释的说辞倒是理解地点了点头,“认亲一事非比寻常,慎重些是应该的,此番恭喜周夫人了,得添爱女,以后也有贴心人说话了。”
周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影,“承蒙秦夫人吉言了,漪儿性情温和大方,为人善良体贴,品性和德容俱是上佳,我一见就欢喜,相处起来更是和我的意,便厚脸皮地与顾夫人抢女儿了。希望顾夫人莫要怪罪我才是。”
张氏露出标准的社交笑容,“周夫人说得什么话,能得你看中是清漪的福分,我哪敢怪罪您。”
话虽然没说错,但是总觉得有些火药味儿,想起张氏续弦的身份,秦夫人脸上闪过一抹异色,连忙打圆场,“顾夫人说得是,顾小姐可不是天生有福气么,日后得了周夫人和顾夫人双倍的照看,这等好事旁人可都羡慕不过来呢。”
周围的夫人们纷纷笑着打趣,周夫人也给面子地与她们交谈,有意无意地把张氏孤立了起来。今日登门观礼的并不止与定远侯交好的人家,还有不少闻风而来看热闹的,其中一位夫人不怀好意地提了一句,“听闻周夫人与顾小姐是在桃花庵认识的?”
四下骤然一静,众人面面相觑,偷偷打量周夫人和顾府人脸色,外边的流言都传遍了,这事怎么着也算是个忌讳,在人家认亲宴上提出这个疑问,怎么都有打脸的嫌疑。
说话的是吏部侍郎的夫人,吏部侍郎曾经是东宫詹事府的官员,如今东宫还有疑案悬而未决,事关顾清漪,难怪她要找麻烦了。
这一场认亲原本就是为了给顾清漪洗刷名声的,周夫人正愁没人提出刁难呢,听闻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面露微笑,沉静的面容带着修禅而沾染的慈和和悲悯,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佛音真理,让人情不自禁地受其感染并心生折服,“李夫人所言不差,漪儿自小体弱,春日里又大病了一场,顾太傅便把她送到我修佛的庵堂里休养,才全了我们俩母女缘分。我难得有看上眼的年轻后生,不忍心她在庵堂中清苦,便带她去了庄子小住,忘了通知顾太傅,平白添了不少麻烦,还望顾太傅海涵。”
顾康文虽然是男宾,但是大周男女大防并不严苛,此时正在与定远侯等人说话,听了周夫人的传话,连声表示不介意,如此算是给顾清漪定下了官方的说辞。
李夫人并不愿意看到顾清漪洗脱罪名,不依不饶地说道,“坊间传闻顾小姐偷了太子妃的金步摇栽赃陷害给永宁伯府四小姐,空穴不来风,恐怕这位顾小姐德行有亏吧,不然也不会传出这等不堪的言论。”
周夫人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李夫人慎言,你也都说了,坊间传闻罢了,是非曲直自有论断,漪儿清清白白,旁人胡乱泼的脏水岂能算数。”
“太子妃的金步摇是在回门当日丢失了,当日顾小姐也去了勇毅候府,可不是有嫌疑么。”李夫人嗤笑道,“除了她还能有谁把金步摇偷走,送到永宁伯府四小姐手里呢。”
“依照李夫人论断,岂不是勇毅侯府的人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