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殿下说不让你回宫。”燕儿急道。
听到这句话，苏芷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不让回去？那就一定有事了。
赫连永煦奇怪的举动，赫连辰苍那边平静得如同死水。
太反常了。
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要回去看看。
……
回到皇城已是入夜。
一路上灯火灿烂，皇城南边放起了焰火，许多人驻足观看。
苏芷顾不上欣赏，匆匆检过通行令，来到前朝东面的长乐殿。
这里是皇家举办宴会的地方。
长乐殿外张灯结彩，殿内百人欢宴，笙歌回荡，早已酒过三巡。人人带着醉意，喧哗热闹。
苏芷悄悄溜进侧殿，站在柱子的阴影里，望向殿中。
她看见了楚王，晋王。赫连韦真站在他们中间。这三兄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太后和苏听雪以及另外几位公主坐在一起闲聊，膝前是五皇子和六皇子，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小侯爷，几个孩子打闹玩耍，看上去其乐融融。
皇帝和皇后坐在最高处，互相耳语，旁若无人，一副恩爱景象。
刚才路上，苏芷留心观察，没发现有任何禁军调度的痕迹。
长乐殿周围，除了巡夜和伺奉的宫人，也没有发现其他痕迹。
一切都再平常不过。但她心中却十分忐忑。久经沙场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平静背后，掩藏着暴风骤雨。
她看见赫连明睿一身玄色刺金华服站在殿中，与众人饮酒。苏舞岚随在他身侧，衣着华美，笑容满面。这两人所到之处，金碧辉煌的宫殿黯然失色，一切都沦为背景，只剩他们携手前行，令众生倾倒。
苏芷叹了口气，不再看他们。
她收回视线，望着来往忙碌的宫人，心想，也许是她想多了。
今晚本就没有什么大事。
赫连明睿不让她来，兴许只是怕撞见她，大家都尴尬。
百无聊赖。苏芷目光在大殿中神游。
突然，她看到一抹粉色身影，朝赫连明睿走去。
是云出月。
不知为何，苏芷的心突然提到嗓子眼。她紧紧盯着云出月，只见后者端着酒杯，笑意盈盈来到那对新人面前，微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到云出月，赫连明睿神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脸上连个礼貌的微笑都没有。苏舞岚倒是笑容满面，得意洋洋。
苏芷感到很不对劲。
看了几秒钟，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
云出月看上去太平静了。这不是云出月的性格。
按照苏芷对她的了解，她手中那杯酒，应该泼到苏舞岚脸上才对。
一定有问题。
苏芷快步绕过柱子，更靠近他们，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她调整角度，突然看见，赫连辰苍和苏听雪的目光，落在了云出月身上。
苏芷的心跳得更快。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她看到赫连明睿脸色蓦地变了。
他眉头微微蹙起，带着狐疑，死死盯着云出月。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苏芷听见他问云出月，“你身上涂了什么？”
云出月眼底闪过明显的慌乱，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涂。”
赫连明睿嘴角抽了抽，手中的酒杯突然坠地。“啪”地一声脆响，附近人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
苏芷看到，他眼睛里有一缕淡淡的血红色。
她脑袋里嗡地一声。他这样子，是……
绝不能让众人目睹他犯瘾！
想到这里，她立刻冲到大殿中，抓住赫连明睿的手，将他往侧殿里拉。
赫连明睿惊讶地看着她，旋即捂住嘴，指缝之间有一丝血渍渗出。
他随她一同来到长乐殿的侧殿。
一路上宫人纷纷侧目。苏芷将他拉进一个小房间，把里面惊诧不已的宫女赶走。
她锁上门，深深呼出一口气，拉开衣领。
赫连明睿浑身发抖，靠在门上。他幽幽看着她，目光在她的眼睛和雪白的肩膀上来回打转，交织着愧疚和渴望。
最终，渴望战胜了愧疚。
刺痛袭来，苏芷闭上眼睛，好似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里，夹杂着几个零碎的字眼。
他不停地说着，抱歉。
“没关系。”苏芷笑了笑，手指轻轻覆上他后脑勺。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明睿终于抬起头，舒服地长叹一声。他松开苏芷，像一滩无骨的泥，滑坐到地面。
过了很久，他抬头看向苏芷，声音有些虚弱，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庆幸。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苏芷讥诮地看着他，“我不来你就惨了。”
“也是。暗箭难防。”赫连明睿自嘲的笑了笑，眸底闪过一丝冷光，“没想到，云出月竟然在身上涂了那种东西。”
苏芷问，“什么东西？”
“一种和相思丸味道类似的香粉。也许就是相思丸的粉末。”他沉思片刻，眸光冷峻，看向苏芷。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有药瘾？”
苏芷被他寒凉的目光看得发抖，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你怀疑我？”
赫连明睿一怔，急忙道，“并未。我只是……”
看到苏芷受伤的表情，他心口一紧，一时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得赶紧起身抱住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额头反复吻着。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芷被亲得脚都软了，强撑着一口气反问。
“我……”赫连明睿不知该怎么解释，听到她气呼呼的声音，只感觉心里漫过一阵柔软的怜惜。
“唉，我真是被你克住了。该怎么疼你才好……”他自嘲地笑了笑，搂紧怀中小女子的腰肢，深深吻了下去。
过了很久，他放开她，看见她脸上红扑扑的，忍俊不禁。
“不生我的气了？”
苏芷心里怦怦乱跳，嘴上不置可否，红着脸拉好衣服。
“快回去吧。大婚的日子新郎失踪了，多尴尬。”
赫连明睿玩味地一笑，“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拉进这房间，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肯定觉着我是狐狸精呗。”苏芷冷笑，伸手要开门。
赫连明睿从身后抱住她，气息突然变得沉重。
“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苏芷默不作声，想掰开他的手臂，但使不出力气。
她真想就这么融化在他怀里。
可是……
“你放开我。”想到苏舞岚，她非常生气，“你的太子妃还在外面，你就在屋里调戏别的女人，太不像话了！”
赫连明睿身子僵了一下。
他慢慢松开她，脸上温柔的表情变得冰冷。
“是我的错。”他轻声笑了笑，拉开门。
门外，苏舞岚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几个宫女。
苏舞岚凶狠地盯着苏芷，看了片刻，冲赫连明睿僵硬地一笑，“殿下，时候不早了。”
赫连明睿正想说什么，只见云出月突然从正殿跑过来。
苏芷隐约从她身上闻见一阵熟悉的香气。
相思丸的味道。
苏舞岚嫌恶地瞪了云出月一眼，讥诮的话还没出口，赫连明睿就拉住她手臂，往殿外走去。
“回宫。”
“殿下？宴会那边……？”苏舞岚有些奇怪。
“本宫等不及了。”他冷淡地答。
声音很大，周围所有人几乎都听见。几个宫女脸上一红。
苏舞岚怔了怔，旋即得意地挽住赫连明睿，二人在宫人的簇拥下，向外面走去。
人群走远。殿外吹来一阵冷风，将苏芷吹醒。
她抬眼一看，云出月正死死盯着自己，那目光如同鞭子一样，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贱人！”云出月咬牙切齿，抬起巴掌，照着苏芷的脸狠狠扇下去。
她千辛万苦从苏听雪那里要到香粉，眼见已经迷住赫连明睿，没想竟被这贱婢抢先一步，把人从她眼皮子底下带走了！
这口气她要是能咽下，她就不叫云出月！
苏芷眼疾手快，抓住云出月的手腕。
云出月眼见不得逞，抬脚去踹。苏芷侧身闪开。二人较劲之时，苏芷漫眼一看，只见苏听雪看着她，神色怪异。
她心头一紧。
按理说，云出月没有伤害赫连明睿的动机。就算她知道赫连明睿有药瘾，也绝不会做出引诱他犯瘾的事。
想必，她是被其他人利用了。
苏芷凝视着苏听雪。苏听雪冲她温婉笑了笑，神色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二人又扭打片刻，云出月大呼小叫，唤来一帮太监宫女。几位皇亲国戚也出来看热闹。有人转身回去叫李公公。
眼见事情闹大，苏芷狠狠一推，把云出月甩在地上，一溜烟窜出长乐殿。
她拼命跑啊跑，直到看不见长乐殿的灯火，她才停下。
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置身于一个无人的花园之中，左边是个人工湖，水光粼粼，一排垂柳随风舞动。右边树木茂密，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宫灯挂在树上，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苏芷靠在一棵柳树上，喘了几口气。
按理说，知道赫连明睿有药瘾的人应该极少。
褚灵儿对他一片忠心，绝不会是她透露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