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察觉到苏芷的到来，小声叫道：“晋王殿下！”转过身。
脸上却露出更惊诧的表情。
“晋……等等，怎么是你？”
“你是哪位？”苏芷愕然。
眼前的男子身材魁梧，模样和白昭有几分相似，但眉眼要柔和许多。
莫非又是失忆之前认识的人？
男子端详她片刻，叹了口气说：“王妃又失忆了吗？我是白翰。”
接下来一个多时辰，苏芷从白翰口中得知了许多往事。
白翰一直在寻找神秘失踪的秦王和白昭。
按照某个神秘人的指示，白翰来到此地，寻找赫连永煦——据说他是唯一活下来的在场的人。
但现在有了苏芷，赫连永煦就无关紧要了。
苏芷向白翰说了那天的情形。
她坦言道：“深渊之下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白翰失落地看着她。
苏芷又说：“但也许某个地方会有线索。”
“什么地方？”白翰睁大眼睛。
“天机教，云二姑姑的所在处。”
说起找人，白翰十分擅长。他那一身如入无人之境的功夫，不出三天便寻到了云二姑姑的所在。
二人趁着夜色，翻进那座小院。
院里没有人值守，出奇地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苏芷轻车熟路地来到上次关押她的地牢。地牢门口无人看守，二人轻松进去。
苏芷打开地牢中的暗门，下到第二层。
上次被关在此处的男人已经不见。墙壁上挂着几根铁链，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苏芷不禁有些狐疑。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她自言自语。
白翰在这座小地窖里绕了一圈，听苏芷这么说，他也有些奇怪。
“王妃，我感觉不对。我们进来的是不是太容易了些？按你说的，这里应该是天机教的机密所在，却没有人看守……”
“不管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进去看看。”苏芷走向密道。
白翰跟在她后面。他多了个心眼，朝后面看了看，脸色刷得白了，拉了拉苏芷说道：
“你看，墙上有……”
苏芷闻声回头，顺着白翰的视线看去。
墙上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出。
苏芷奇怪道：“有啥？”
“有张脸……”白翰小声说，又仔细看了看。墙上什么也没有。
“可能是我紧张看错了。”他摇了摇头。
二人进入密道。很快，他们来到那座宽敞的石室。
四周的壁画立刻吸引了白翰的眼球。
“这地方……厉害了。”他走到壁画面前，一副副看过去。
苏芷却直奔上次赫连永煦让她看的那几幅。
她顺着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额外的讯息。
壁画根本没有提到深渊通向何处。
她不愿放弃，又从头到尾看了几遍。
突然，她听见密道入口那段，传来一阵沉重的关门声！
“不好！”白翰大喊一声，拔腿就向秘道外冲去。
苏芷跟在他身后。
二人跑回去时，发现密道的石门已经合上了！
白翰用力推拉，石门纹丝不动。
他的脸色沉下来。
“有人从外面把我们锁住了。”
“会是谁？”
“他为什么这么做？”
两人用力推搡石门，又在四周找开门的机关，忙活了半天，没有任何用处。
苏芷先冷静下来。她拍了拍满头大汗的白翰，说道：“恐怕我们的行踪被天机教的人发现了。”
“那怎么办？”白翰有气无力坐在地上。
苏芷说：“往好处想，他们很快会把我们抓出去，审问我们来这儿的目的。”
白翰咽了口唾沫：“天机教都是些魔鬼，我们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芷摇摇头：“那倒不一定，云二姑姑看上去跟赫连永煦关系不错，说不定看在他的面子上，她会放我们一码。”
她深深吸了口气：“往坏处想，他们会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白翰沉默了。
良久，他说：“我情愿他们把我抓出去揍一顿。”
渴死在密室之中，比被拷打要可怕得多。
苏芷说：“还是别等他们做决定了。我们先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通向外面的密道。”
二人立刻回到那间巨大的石室，四下翻找起来。
石室中，除了壁画，就只有地面上歪七八遭放置的石像。这些石像多半是佛教的菩萨和罗汉，还有少量恶鬼般不知名的神像。
苏芷和白翰东敲敲西摸摸，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白翰还爬到石像上，敲了敲天花板。
实心的。
“看来这是一间真正的密室。”苏芷沮丧地靠着一根柱子坐下。
石室的天花板镶嵌着夜明珠，黯淡的莹绿色光芒，把这个空间照的无比诡异而绝望。
白翰坐到她旁边，叹气道：“没料到啊，我竟然会死在这种地方。想我当年十几次死里逃生，连禁卫军都没能弄死我……”
他絮絮叨叨回忆着以前的事情。
好像把这一生的事情说完，他就能坦然地等死了。
苏芷没听他说。她望着天花板上的夜明珠。
这些夜明珠有上百颗，大小不一，似乎是按照天上的星辰排列的。她认出了许多星座，还有北斗七星……
一些残破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流逝。
她想起自己躺在天台上看星星的夜晚。她和赫连明睿也这样看过星星吗？
如果没有，那该是多么的遗憾……
苏芷闭上眼睛。
遗憾……
这两个在在她脑海里盘旋着。
遗憾。
遗憾？
突然，苏芷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
“白翰！”她大喊道。
白翰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旋即他立刻意识到或许是自己说得太多了，他叹气道：“行，我不说了。我们再找找……”
“不是这个。”苏芷抓住他的脑袋，把他的头扳向天花板。
“你看。”
“看什么？”白翰一脸茫然。
苏芷说：“这些夜明珠，镶嵌成了星空的样子。”
白翰看了一阵，苦笑道：“是很美。死前看到这样的景象，也不算太亏。”
苏芷没理他，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星空之中少了什么？”
白翰愣了愣，答道：“月亮？”
“不是月亮。”苏芷指了指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的斗柄所指的方向，空空如也。
白翰望过去，凝视了片刻，恍然大悟道：
“北极星！”
二人忙活了一阵，将几块垫脚石搬到北极星所在的位置下面，垒起了一座一米多高的石碓。
白翰站了上去。苏芷爬上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站起来，伸手去够。
恰好能碰到石头天花板。
苏芷敲了敲。
是空心的。
“果然暗门在这里！”苏芷惊喜地说。
二人又搬了些石头过来。这回苏芷推开了那块天花板。
一阵灰尘落下。有光照进来。
苏芷探头出去。
白翰一喜，问道：“外面是哪儿？”
苏芷却不答。她呆呆地站在白翰肩上，望着上面那间屋子中，坐着的几个人。
她死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苏芷和白翰爬了上来。
白翰看到那几个人的时候，也呆住了。
苏芷望向正中坐着的男人，叫了一声：“哥……”
苏枫笑了笑，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用一种亲昵却分明是命令的语气说：“过来，坐这里。”
苏芷却没有过去。
她小时候很喜欢坐在哥哥腿上。但现在她并不想。
她不敢确定，这人是否真的是苏枫。
他有着和苏枫相同的模样，相同的声音，甚至连笑容和召唤她的动作，都是相同的。
但她却感到不对劲。
她看到云二姑姑和赫连永煦分别坐在苏枫两侧。他们面无血色，睁着眼睛，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云二姑姑没有了冷漠。赫连永煦不见了笑容。
他们，还是他们吗？
苏芷不由颤抖起来。她目光移向苏枫身后那个幽灵般的老人。
“陈教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苏枫突然说道，“如果阿芷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要怎么办？”
陈教授漠然地回答：“当然是忘掉。”
苏枫又笑了笑，说道：“很好。你帮她忘掉吧。”
陈教授僵硬地走到苏芷面前，比了个“请”的手势。
“跟我来。”他转身走进一道窄门。
苏芷和白翰对视一眼。苏芷朝窄门里走去。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窄门里有解释一切的答案。
白翰想跟她一起去。他着实不放心她一个人。
但苏枫叫住了他：
“你想知道你哥哥的下落吗？”
这是苏芷听到的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窄门里是一条漫长的密道。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出现一个小房间。陈教授在房间门口停下来。
他转头看着苏芷。脸上的漠然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苏芷熟悉的那种无奈与苍老。
“阿芷……”他长叹一声，“你哥哥想做什么，你晓得吗？”
苏芷点头道：“他想让我的时间轴再往回拨，让我忘掉他的所作所为。”
说完她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但石碑已经被埋掉了。难道还有别的石碑？”
她警惕地向房间内望去。
里面很小，根本容不下石碑。
陈教授说：“石碑只有一个。已经埋掉了。”
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但现在我们发现，其实根本不用石碑，也能让人忘掉过去。”
他走进屋子。
苏芷跟着他走进去。
出乎她的意料，屋里空空如也。
“准备好了吗？”陈教授从镜片背后望着她。
苏芷心中一阵恶寒，急忙道：“等等，准备什么？”
“准备好忘掉过去。”
“没有。”苏芷说，“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晋王和云二姑姑他们怎么了？苏枫到底还想做什么？”
陈教授沉默了。
苏芷说：“你现在对我说实话也无所谓。反正我即将要忘掉一切，不是吗？”
墙壁上的油灯在闪烁。苏芷实在看不出这屋子有什么特别的。能让人忘掉过去？
陈教授望着自己的鞋子，斟酌良久，说道：
“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他又笑了笑，诡异而悲伤。
“但是，就算你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处。苏枫想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