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似乎在故意吓唬苏芷，它扭头的速度很慢很慢。
一阵白毛汗顺着苏芷背脊流下来。
她死死盯着石像的侧脸。那不能说是一张脸，没有五官，只有几个乒乓球大小的洞，雕刻在五官的位置。
扭到一半，石像突然不动了。
石像没有眼珠子，但苏芷却觉得，它好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两个漆黑的眼窝对准了那个东西。
苏芷沿着它的“视线”看去，只见三十米开外的树丛深处，果然有个黑影，蜷缩在大树背后。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苏芷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见到影影绰绰的人形。
那人形匍匐在树背后，动作仿佛在伸头看向石像。一动不动。
苏芷只觉得，那动作像极了此刻的她自己。
会不会是陈皓？
她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她想喊一声，又怕被那石像“听见”，想过去看看，却迈不开腿。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石像十分危险，不论如何都不能引起石像的注意。
她决定不轻举妄动。
过了一阵，石像的脑袋又开始转动。苏芷往树背后缩了缩，目不转睛盯着石像的头颅。
时间突然变得漫长。
当石像的头完全转向她的时候，苏芷只感到大脑里一阵晕眩。
石像的眼睛和鼻子，是三个乒乓球大小的洞。而石像的嘴，雕刻的很精致，是人类的嘴唇的形状。
这张嘴，竟然对着她笑了！
苏芷浑身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她一动不敢动。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像前面的地面突然塌陷！
霎时灰土四起，遮天蔽日！
地震了？
苏芷来不及细想，往后退出一段距离，迅速爬上一棵大树。
待灰尘散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爬树的选择是对的。
只见石像面前的林中空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陷坑。从陷坑之中爬出许多人。
没错，是爬出来的。
他们身穿白袍，面部用白布裹住，看不出年纪和男女。
他们四手四脚在地上爬行，一直爬向苏芷刚才所在的方向。
苏芷藏身在树冠之中，大气不敢喘。茂密的树叶把她这地严严实实。她透过树叶的缝隙向下看，只见那群白衣爬行人像动物一般从树下爬过。
她只看得见他们的后脑勺。
他们爬得很整齐，速度也不慢。但动作十分僵硬，好似一群木偶。
他们似乎在逃离那个大坑。
不知过了多久，这群白衣人消失在树林的另一端。
苏芷惊魂未定，瘫坐在树枝上。刚才粗略数了数，这群人至少有一百多。
他们是谁？
为什么会从坑里面爬出来？
这坑下面莫非有个巨大的空间？
一连串问题在苏芷脑子里炸开。无意中，她余光扫向刚才树后的神秘人影。
可树后空空如也。
人影去哪儿了？
苏芷已经没有力气思考。刚才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她总觉得那群白衣爬行人，和苏枫有关系……
她靠在树上休息片刻，随意把腿垂了下去。
刚才她蹲在树上实在是太紧张，小腿被压住，麻得几乎没有知觉了。
她的腿刚垂下去没多久。
突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脖子！
苏芷心中大骇，什么都顾不上了，用力蹬脱那抓住她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血肉模糊，沾满泥污。
她一边蹬，一边折下树枝，戳着那只手。
她力气挺大，平时抗桶装水上六楼毫无问题。这一戳，只听树下传来一声非人的惨叫。
苏芷耳膜都快被刺穿了。只听树下的人影说：
“你戳我做什么？！”
非常熟悉的声音。
苏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声音又说：
“老子手都要被你戳烂了！”
是陈皓的声音。
苏芷大喜过望，扒开树枝往下一看，只看到一张黑黢黢涂满泥土的脸，两个白眼仁儿拼命朝她翻着。
“陈皓？！”她跳下树，捏了捏对方的胳膊，发现是货真价实的大活人。
她不禁惊喜又诧异，问道：“你怎么成这样了？”
陈皓抹干净脸上的泥，向四周看了看，小心地把苏芷拉到树背后。
“是这样的。”他压低声音，“半夜我下去上厕所，就看到昨天那群拜火的人朝你的方向来了。我们离得远，我来不及叫你，怕他们发现你，就把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引开。”
苏芷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大事倒是没有，就是天太黑，我摔沟里去了……”陈皓苦笑道，“我绕了大半宿，才找回这里。”
他接过苏芷递来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下半壶。
两人坐在树下分吃了肉干。
苏芷问：“刚才那些爬行人，你看见了不？”
陈皓脸色一变，点点头。
两人嚼东西的声音不约而同变小了。那群人的诡异举动，把他们吓得不轻。
陈皓起身看了看那群人爬行留下的痕迹，又坐了回来。
“看痕迹，确实是人在爬行。但是……”
他胆子向来很大，此刻却也是一脸不安：
“他们爬过的地方，都有一滩滩透明粘液。”他把一片树叶递给苏芷。
苏芷接过一看，树叶的尖端是陈皓从地上刮起来的粘液。
她闻了闻，没什么味道。用指头摸了摸，就好像是蜗牛爬行时留下的那种粘液。
“这些人出门还带润滑油的吗？”她笑了笑。
陈皓想笑却笑不出来。
“邪门儿了，这些人到底在做啥？”
“我看他们好手好脚的，怎么要爬着走呢？”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
陈皓说：“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芷有种不好的预感，说道：“你说。”
“这些人和你哥有关系。”
“我也有这种感觉。”苏芷低声说。
陈皓道：“我说的不是感觉，而是事实。”
“事实？”
“之前我被你哥抓去过，还是你救我出来的。你肯定没印象了。”
陈皓压低声音：“被他关起来的人，身上穿着的就类似这些爬行人穿的白衣。”
苏芷浑身颤了一下。
陈皓之前跟她说过实验室的事情，但她不敢相信苏枫会是个这样残忍的人。
可刚才那些爬行人，是她亲眼所见。
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苏枫这个人了。
她确实从未看透过他……
陈皓接着说：“我怀疑，这个底下，是你哥的实验室。”
苏芷忍不住抬头看远处。
光秃秃的白薇山，就在这座山的背后。那里是石碑所在之地。
“很有可能。”她思索片刻道，“这里离石碑不远，也不太近。既方便实验，又方便隐藏。而且也不会受石碑直接影响……”
陈皓点头：“如果我是苏枫，我也会选这么个地方来建实验室。”
二人对视一眼。
“我们进去看看？”
说干就干。
苏芷和陈皓小心地接近那个大坑。
起初，两人都心惊胆战。
走近石像之后，苏芷发现这根本不是个雕像，而只是个升降控制台，可以从地下升起。
那些所谓的“眼睛”“鼻孔”，实际上是几个按钮。
而那类似嘴巴的东西，是个可折叠的控制杆。
苏芷长舒一口气。难怪刚才她以为石像在笑呢，不过是控制杆折叠起来了而已。
真是自己吓自己。
看样子，那群爬行人是在地下使用这架控制台，打开了地底通往外界的门。
那么，地底藏着什么呢？
苏芷向黑黢黢的洞口看去，只见一道长长的陡坡延伸到黑暗深处，看不清到底有多长。
陈皓绑了个小火把，率先探下去。
苏芷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地底的黑暗世界。
那道陡坡大约二十米长，陡坡的尽头是一个长长的隧道，隧道很宽敞，足够两辆小轿车并排通过，看样子不是人工开凿的，而是自然形成的。
唯一的人迹，是隧道底部铺设的石砖路。
隧道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洞里，显得死寂而骇人。
陈皓在木腿尖端绑了几块厚布，以便不发出脚步声。
二人如猫一般，悄悄走向洞穴深处。
行走约莫两公里，他们遇见了岔路。
隧道分成了三个。
三个子隧道都同样大小，同样漆黑，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本来山洞里出现岔路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此刻两人背上都有些冒汗。
因为，在三个岔道口的交汇处，竖着一块墓碑一样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四个大字：
“擅入者死。”
像是为了证明这四个字所言非虚，在石碑背后的土中，插着一节一节白色的东西。
苏芷好奇道：“筒子骨？”
陈皓拿起一个看了看，脸色阴沉下来，说道：
“人的大腿骨。”
这样一节一节的大腿骨，就像插筷子般，密密麻麻插在土里。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了一定会犯病。
陈皓看了几秒，说道：“粗略估计，有五百多根。”
苏芷望着漆黑如黑夜的石碑，小声道：“看来这还真是个墓碑。”
陈皓没接她的话，只是阴沉地看着她。
苏芷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陈皓压低声音说：“苏枫。”
苏芷一惊。
她正背对着其中一个洞口，听陈皓这么说，她只觉得身后阴风阵阵。
她赶紧回头向身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