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见着顺玉说出这般的话,便皆是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空气中好似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好似被禁锢凝住了一般。
许久,还是箬筠缓缓道:“咱们怎么能敢忘了主子娘娘呢?主子娘娘的恩德,可是永世不能忘怀的。”
陆婕妤轻轻点着头,语气却是阴阳怪气:“最好是这样了! 只是臣妾总是觉着,咱们后宫之中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敬重孝仁敬皇后娘娘的。这端午节便是个例子,若是真心敬重,想来便也不会如此了。”
说罢,陆婕妤便缓缓起身,对着皇后盛萱施礼道:“皇后娘娘,臣妾这几日身子不适,恐怕无法参加端午家宴了。”
待到众嫔妃散去后,容妃与清漪并着箬筠并肩走着,容妃倒不似是方才一般满面愤怒,反倒是有些疲倦与无奈的神情:“这陆婕妤,脾气是越发古怪了。”
清漪与箬筠一人一边搀扶着容妃,箬筠只是道:“我看着,陆婕妤好像对着张姐姐像是有些针对似的。好像姐姐自从回宫以来,陆婕妤便很不友好呢。”
容妃顺口接道:“她那个性子,谁又能与她友好的?”她心中本来在想着嘲讽清漪的话语,却是不自觉地往别处联想到了些:“不对呀!从前先皇后在的时候,你与她不是挺好的来着么?便是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也当是好的呀!”
清漪也是不知带究竟是何原因,更是好奇不已:“谁又知道呢?我倒是也看不透了。”
容妃想了半晌,面上却复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情:“你管她做什么?她本来便是个怪人的。当初在东宫之时,她就不大爱与众人往来,更者她入府的新婚之夜,也不去侍奉陛下,反倒是把陛下推到了旁的地方。当时我便觉着她奇怪的。”
箬筠却是不大赞同:“那倒也说不准,这宫中总归是有不大看重恩宠的人。陆婕妤对恩宠不上心,想来也说的过去罢。”
“说的过去倒是说的过去,只是我总觉着是有些怪怪的。便是不上心恩宠,也不至于冷淡成这个样子罢。”她看着箬筠:“便是你,你不上心恩宠,可也总不见得陛下来你这里你有推辞的罢。可是那陆婕妤却是不同了呀,陛下十次里去,她总有七八次说自己有病不得侍奉的。”
清漪倒是不知道这些,却是想到了另外一重问题,便是上前问道:“从前陆婕妤称病不出我倒是也不大注意,这次我倒是瞧见了,怎的她面上的斑是越来越多了?虽说之前得了天花,不是说治好了么?怎的还是这么多疤?”
容妃冷冷道:“那便是她自己作死了!听说当初她染上天花,生死一线,陛下自然是要下旨命众人好生照顾她。天花本就难治,治好了也会留下浑身满脸的疤痕。一说起这件事情我便生气。”容妃抚着自己的肚子,却是不愿意再说话:“平白说了也只会影响我的心情,倒不如不说。”
箬筠会意,只是温和地玩笑:“姐姐便是到现在还记着那事情呢!说起来也不过是因着姐姐好心倒不被接受罢。”
箬筠看着清漪不解的神情:“当初张姐姐在宫外小住,有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那时皇后还是贵妃,更是忙着处置孝仁敬皇后的丧礼,所以后宫中有些事情陛下还是命姐姐从旁协理,所以陆婕妤的身子便是一直由着姐姐照顾的。到了后来她身子倒是好了。只是面上有些疤……”
箬筠叹息着:“身为女子,若是留了疤痕自然是比要了性命还要难受,所以姐姐便派宫中名医又赏赐了许多名贵汤药药膏,若是好生按着太医所说,也是能治好一星半点的。谁知……”
“谁知什么?”
箬筠越说便越是小声,更是看着一边的容妃道:“谁知陆婕妤竟是偷偷把姐姐赏赐的汤药给浇了花,待到被发现之时,她竟然还是说怕着姐姐害她!”
容妃终究是忍不住气恼:“我是想着同为女子也不容易,能帮一些便尽量帮一些,谁知她竟是这般不识好人心!真真是白费了我一番心意。”
容妃冷笑着:“我便再也不敢管她了!省得她又给我弄出这样许多的事情来!”
这时,清漪却是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远处跑了过来,身后更是跟着焦急神情的秋娘:“公主,您等等我啊!”
映欢正是最喜欢玩闹的时候,小小年纪却是有着比大人还要多的活力了来,她一路小跑,便到了清漪身边,行了一个并不算是端正无缺的礼:“参见母亲,母亲万福。参见容母亲。”
容妃见到映欢,自然是喜笑颜开,更是想要蹲下身子去抱起映欢,然而她身子越发重了,便也不敢蹲下身子了。清漪见此,便当即蹲下了身子,将映欢抱起在怀中:“映欢,容母妃不能抱你的。”
映欢只是不解,睁大了眼睛看着容妃道:“容母妃为何不抱映欢呢?容母妃不喜欢映欢了么?容母妃这几日都没有来看映欢呢!”
容妃眉眼笑着,一副极其开怀的样子:“容母妃不是不愿意抱映欢,是不能抱映欢了,容母妃身子重了,不敢抱了。”
“哦?”映欢歪着头,一双大眼睛盯着容妃看:“容母妃是吃胖了么?映欢也喜欢吃东西的,只是母妃总不让我吃。”说罢,映欢便嘟囔着嘴,一副极为生气的样子:“母妃真是坏,映欢不要理母妃了。”
容妃“噗嗤”一笑,更是伸出手来轻轻掐着映欢的脸,极为喜爱:“你这小东西!净胡说。”
“容娘娘是怀了身孕呢!再过几个月,容娘娘便可以给你生下小弟弟了!”
“小弟弟?”映欢有些惊奇的样子:“这是说,容娘娘肚子里有个小孩子么?像映欢一样?”
容妃温和笑着:“怎么会呢?小弟弟在肚子里若是和映欢一样,那岂不是要把容母妃的肚皮给撑破了?总要好好养着才能与映欢一样大的。不过等到小弟弟长大了,映欢便长的更大了。”
映欢路略思索了片刻:“那我不要长大了,我要等着小弟弟和我一样大呢!”
孩童的话语总是最天真无邪不掺杂一丝虚假的,一番话更是说的在场众人无不掩面大笑。箬筠更是从清漪手中接过映欢:“公主啊,哪里有人不长大呢?这可是你控制不了的呢!”
“父皇原来骗我!”映欢撅着嘴,一脸生气的样子:“我再不要相信父皇了!”
“父皇说了什么啊?”容妃笑着问道。
“父皇说,我我是皇帝的女儿,是最尊贵的人。所以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听命于我的,我想要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便又是一阵哄笑。
很快便到了端午节,虽然陆婕妤顺玉曾经为着这件事情发表了很多她的不满的感想,然而这并没有阻碍端午节的宫中家宴的大办。家宴之上隆重至极,处处笼罩着喜悦的气氛。
太皇太后与太后不适并没有前来,所以皇帝李淳便遥祝太皇太后与太后身体安康才开始宴席宴饮。
席间更是一众王公命妇因着容妃的身孕的喜事给皇帝李淳道喜敬酒。
禁酒令下,连带着李淳也不得饮酒,如今节日里可以饮酒,众人自然按着尽兴来饮了许多。
酒热正酣,李淳便微微有些醉,更是半眯着眼睛看着容妃,道:“容妃怀孕,朕后继有人,当真是无比高兴!朕期盼了这个孩子已久,如今容妃终于是怀上了,可见终究是容妃最得朕心。”
清漪在下首听着,心中却是分明,李淳虽是醉话,却并不一定全然是不清醒的。这般盛赞容妃,一方面是因着容妃确实侍奉李淳已久,二来则是因着李淳如今是开始明里暗里在有意提升关中一党的地位。
若是不出所料,怕是李淳想要换党了。
隐藏在心底里蛰伏已久的心思开始渐渐活跃了起来,或许自己可以助李淳一臂之力,更是算帮助自己。
“容妃,朕听说李首辅身子不适,风湿越发严重了,可还好?”
容妃盈盈站起身,对着李淳谢恩道:“谢陛下关心,臣妾父亲也算是老毛病了。治了许久,倒也只是那些样子了。”
李淳挥一挥手:“首辅为国辛苦已久,朕自然不能不管不顾。这些日子朝鲜进贡了许多千年灵芝来,听说治风湿是最好效用的。朕除了给皇曾祖母与母后的,余者便送到李首辅府上罢,容妃你也拿一些,你怀着身孕,总要滋补一些的。”
容妃喜笑颜开,“臣妾谢陛下了!”
李淳全然不顾及皇后盛萱在身侧,只是一味抬举容妃:“你侍奉朕这么久,最是后宫之中体贴的。更是朕心中的嫔妃第一人,首辅更是为朕操劳已久,更是国之栋梁,朕有意嘉奖。”
“陛下何须如此?这是臣妾父女的福气呢!”
李淳却是摇着头:“总是要奖赏的,朕想着,待到你产下了皇子,便晋封你为贵妃,位同副后,也算是与皇后分忧了。”
国朝几代先皇的规矩,若有皇后便不应当有贵妃,虽说皇帝李淳曾经私下里说过想要册封容妃为三大妃之一,然而终究没有拿到明面上说。
而今不但是拿到了平面上说,更是拿到了皇后盛萱的面前说。
极近赞扬李首辅之功劳而只字不提左相齐维,孰轻孰重便高下分明。
更是狠狠地在打皇后盛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