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亲眼看着一个生命消逝在自己面前,登时便是觉着异常的绝望。更者,她越发觉着慌乱不安起来。
短短一夜,容妃母子俱亡。
“平时不是六宫乃至整个平京城容貌之最么?如今这个样子,也照样是恐怖的。”
“还不快把她拖出去!”一边的顺心道。
此刻,天空已然泛起了鱼肚白,已然是微微亮。
挣扎间,已然是新的一天了。
此刻清漪却是在混乱之中听见了门外的慌乱声音:“朱娘子,您不能进去啊!朱娘子,您不能进去啊!”
一片喧嚣挣扎之中,却是见着箬筠闯了进来。
那个素来胆小的女子,如今便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平白生出了勇气来。
只是纵使再高的勇气,也敌不过人已远去的悲哀。
她甫一进殿门便看见了容妃世薇凄惨的死状,更是悲愤交加之下,甚至来不及去上前仔细看看,便晕厥了过去。
可怜,可叹。
清漪亲眼看着容妃的尸身被一群粗鲁猥琐的内监抬了出去。不,是托拽了出去。
那样绝美的人,如今狼狈不堪便也罢了,更是在死后只是被一群人拖着地拖拽了出去,用尽了残暴的力气,仿佛那只是一只死去了的老鼠一般,并没有任何值得紧张紧要的地方。
真是极近悲哀的事情。
太后亲眼目睹亲自促成这一切的发生,竟是眼睛连眨都不眨,更是一副十足的冷眼旁观者的样子。
待到容妃尸身被抬到外面那一刻,太后也不过是冷冷地看着晕倒的箬筠,只是冷冷道:“把朱婕妤抬出去罢。这般胆小,注定是见不得风浪的,也不配侍奉陛下。”
待到箬筠被送了出去,太后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已然双目流泪眼神激愤的清漪,示意那些宫人将清漪口中的绢帕拿出,不冷不热地问道:“怎么样?昭仪,可看见了这一切?”
“太后娘娘不该赐死容妃娘娘,事情陛下与皇后娘娘还未有定论,太后娘娘这般岂不是太过心急了些?”
事到如今,清漪心中已然分明,想来自己今日是逃脱不了太后的惩治的了,索性便也不去做小伏低,反倒是敢与太后争辩了。
太后也不意外,反倒是面上漾起了意味深长且极其恐怖的笑容:“容妃产下妖孽,于国祚不宜。哀家,也是为了大歆的平安。不除妖孽,如何被人信服?”
“太后娘娘自然知道容妃娘娘到底有没有产下妖孽。”如今清漪心中已然激愤至极,更是看见太后这个样子便觉着深深地恶心。
原来敬服尊重,是一点好处也换不来的。
“昭仪这话,便是质疑哀家了!”
“臣妾哪里敢质疑太后娘娘?只是太后,容妃娘娘最多不过产下死胎。罪不至死啊!更何况,事情未有查清楚,容妃娘娘到底为何生产频出状况,这一切这般蹊跷,岂能用容妃娘娘一个德行不端便处置了?”
“如何不能?”太后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清漪的话语:“她产下这般的孩子,谁人见到了不会说上一两嘴?大歆近三百年的基业,岂能被一个妖孽所影响?更何况,容妃是逆臣之女,理应处死。”
根本由不得清漪分说,便是定下了容妃的罪名,一个赐死之令,便是谁也无法分说。
“容妃娘娘早产惊惧,听闻父亲李大人死讯才惊恐伤神,这般按才早产的。太后娘娘难道不应该查一查容妃娘娘为何会早产产下死胎么?”
太后显然并没有打算放过清漪,反而是说道:“对了,哀家差点是忘了呀!容妃早产蹊跷,自然是有人将李耀的死讯告诉了容妃。”
“娘娘,陛下之前已然下了严命,说是宫中众人不得将李耀死讯告诉容妃娘娘得知啊!”顺心在太后身边轻声道。
太后点点头:“那自然是有人嫉妒容妃有孕,不想让容妃产下皇长子,这才故意将李耀死讯告诉容妃的啊!”太后将目光徐徐扫视在在场众人身上,她看了一圈这才将目光停留在清漪身上不动:“昭仪不是尚且在禁足之中么?怎的竟会出现在容妃产房?”
太后故作惊恐,“这……莫不是……昭仪你做下的?”
清漪惊奇,虽是心中早有预想,然而终归是无法反驳:“臣妾没有……臣妾是被丽雯前来求助,这才闯出了关雎宫前来未央宫陪伴容妃娘娘的。”
一边的丽雯听闻,亦是惊恐着上前替清漪分辨:“太后娘娘明鉴,当初容妃娘娘早产,奴婢没有办法,只得前去关雎宫求助昭仪娘娘。”
“你混说!”太后喊叫道:“昭仪到底没有平安生产过,容妃早产你寻昭仪有什么用处?按着宫中规矩,应当去寻太医与皇后才是。”
“当时太医院太医尽数回家,仅有的五位都是随时准备给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看诊的,规矩所在,不能惊动。奴婢又去坤明宫去求皇后娘娘,哪知道那皇后娘娘宫中的谢禄先生将奴婢阻拦在外,奴婢只能去求与容妃娘娘交好的昭仪娘娘了呀!”
“这般说来还是哀家与皇后的错处?”太后怒喝道,一边的顺心会意,忙地上前照着丽雯便是两个巴掌:“胆敢污蔑太后与皇后!你真是不想活了!”
太后不屑地看着丽雯,“既然这般,没有用处的奴婢仗毙就是了!”
当即便有宫人上前拉扯丽雯,丽雯便是抗争着她力气倒是大些,一时间也没有人能够奈何的了丽雯。
“太后娘娘,丽雯是容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容妃娘娘的丧仪上还要丽雯在的,您这般处置,岂非有失公正?”
太后显然不在乎这些,是贴了心要处置未央宫中的所有人:“哀家所说,就是公正。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拖出去杖毙!”
丽雯却依旧是死命抗争着,她冲出那群人的控制:“不劳太后娘娘动手,奴婢没有照顾好容妃娘娘,已然没有颜面活在这世上了!”说罢,丽雯便瞄准了旁边的一座落地紫金香炉,迎头便撞了上去,刹时间便是鲜血横流。
更是不偏不倚地喷到了太后面上。
“真是放肆!给哀家把这贱婢拉下去,剁碎!”太后急怒道。
太后看着丽雯的尸身被拉了出去,便复又将目光落在清漪身上,“处置完贱婢,便要论一论昭仪你的罪责了!依哀家看着,你的罪责,便是逃不了了!”
太后几下便将清漪处置的明明白白,更是命人将清漪送回关雎宫禁足。
清漪被压解回关雎宫不过片刻,便有顺心带领着一众宫女进了内殿将殿中一应的布置又抢走了。
从前殿中的摆设已然被拿走了许多,如今再拿,更加是没有什么东西剩下了。更为令人生气的则是那顺心将那些陈设都拿走之后更是上前对着清漪嬉皮笑脸地道:“昭仪娘娘恕罪,太后娘娘说您禁足,不需要住的太过享受。所以命奴婢把这些陈设拿走,反正昭仪娘娘简朴,你也用不上不是?”
清漪不屑至极:“你要拿便拿走,别这样废话。”
顺心却是丝毫不怕:“昭仪娘娘,太后娘娘的旨意,因着容妃娘娘的事情,您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所以啊,您这往后的份例供应,只能按着才女来。您……可要忍住啊!”
“啪”的一声,清漪便是照着顺心一个巴掌:“本宫便是份例低微,名分上也是昭仪,你个贱婢少在这里嬉皮笑脸的。”
顺心不服:“昭仪,您现在不过是待罪之身,可别摆您主位娘子的谱了!”
“啪”便又是一个巴掌。
清漪冷眼看着顺心,气势上似是要将顺心生吞活剥了一般:“本宫奉劝你一句,少在这里摆你的大宫女的臭架子!本宫便是有罪,只要陛下一日未有定罪,本宫便一日是昭仪。”
身后的秋娘会意,便是照着顺心迎面打了十来个耳光:“在我们家娘娘面前放尊重些!少当你是个陛下的小娘子!”
顺心不忿,然而她此刻面颊已然高高肿起,顾着面子便是一溜烟地跑了回去。
待到顺心走后,清漪与秋娘才面露慌张,清漪更是瘫坐在地上,双目流出眼泪来。
“娘娘,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清漪摇着头,“太后显然是准备好了的!这不是要将关中嫔妃一网打尽么?”清漪冷笑一声:“太后,还真是好计谋啊!”
此刻的时辰这才到了李淳下朝,清漪看着天色:“陛下才下朝,待到他回来,便是另外一重天地了。”
很显然,李淳下朝回来,再次所见,便是满地鲜血的未央宫。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李淳强忍住心中的愤怒,“母后居然在儿臣上朝之际,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皇帝这是什么话?”太后依旧强势:“容妃产下妖孽,为着国祚平安,哀家只得急中生智去赐死容妃了!不然大歆基业便要败坏在妖孽手中了。”
“儿臣现在还没有看见那孩子,母后怎可说他是妖孽?还是母后故意为之?母后可是为了权力丧心病狂到连亲孙儿都想杀掉?”李淳纵使极力忍耐,也忍不住对着太后刘氏喊叫起来。
更是忍不住流下愤怒与悔恨的泪水:“母后是想要儿臣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