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支腮沉思着,却是许久没有答话,反倒是清漪缓缓说了一句:“查便查,本宫自然不怕。”
画影便是一直怯懦着道:
“皇后娘娘既然肯让查,想来这个中误会,也是能够解开的。这般,臣妾便也放心了。”
只是一番查验下来,却是查出来,清漪的药渣之中,却是红花的含量极少。
还未等清漪辩白几句,画影倒是先瘫倒在地上了,只是哭的更为大声。
“皇后娘娘,怎么当真是您害死臣妾的孩子么?臣妾只是想要有个孩子啊!臣妾不会与您相争的,您为何会这般讨厌臣妾呢?”
“你根本就不配与本宫争。”清漪只是厌恶。
画影膝行上前,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样,“陛下,事到如今臣妾便是也不敢相信皇后娘娘的人了。这……臣妾的孩子实在是无辜啊!”
“陛下,臣妾的药里面多了红花与益母草,这事定然与司药司太医院有关系的啊!”
不消细想便会知道,只要李淳一声令下说一声查,那么这件事情便会铁定落在清漪身上,他自然是不肯的。
只是清漪,却是一直在坚持着药彻查到底。
李淳相信清漪不会不知道彻查下去的结果只会是被蒙上所有的罪名来。
只是还是要坚持,想来也不是为了清白了。
“朕相信皇后。”李淳只是一再相信着。
画影却是不肯,更是胡搅蛮缠了起来,恨不得哭出一条黄河来。
查来查去,负责药材的许太医只是胆怯地承认道:“是……是皇后娘娘……命臣将那些红花与益母草挑出来暗中塞到崔婕妤的药材之中。臣……臣也是受皇后娘娘所迫啊!”
事无巨细地摆设安排好,甚至连着自己上钩都不用,那套子都准备好了。
滴水不露,没有一丝错缝,便是将这些罪名给完全落实了,连着辩白都没有。
到了这个份上,清漪便也懒得去解释对质了,只是冷冷蹬着底下跪着的画影。
底下那个人还在演出大戏,伏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一般起不来:“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的孩子死的太冤枉了啊!”
李淳依旧是默不作声,只是支腮沉思着,许久才肃声道:“朕相信皇后,皇后不会如此。”
画影闻言,便更是泣不成声,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上下浮动着身子抽泣着,便好似是她受了十足的委屈一般。
清漪心中自然感动,明明如今是日渐冷过一日的秋日,反倒是给了清漪一种春日里温然的暖意来,盈盈缠绕心头,被暖意浸润包裹着。
明明是前路迷茫,却好似是能看见光亮似的。
危险之极,却好似是心中有足了底气。
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只要执手,便有勇气面对一切风霜雨雪。
只是总归是要彼此考量的。
“陛下。”清漪思量许久,便是缓缓起身,对着李淳微微一福:“陛下,既然这件事情尚且有疑虑,那还是查清楚为妙,不宜让崔婕妤心中不平。”
李淳听到清漪那些话,便是险些滑倒在地,只是震惊声不已,对着清漪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清漪秉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从未有过像如今这般端然有礼的时刻,“臣妾身为一国皇后,理应端肃后宫,和睦六宫。如今崔婕妤有事,无论如何,都是臣妾的过失。臣妾请愿将此事彻查到底,给臣妾,也是给崔婕妤一个交代。”
李淳极其无奈,也不做声,只是把玩着手边的茶盏。
殿中静悄悄的,众人都在心底里暗中思量这一切,只等着看皇帝李淳究竟会是何种反应。
“膨”的一声,便是茶盏落地的声音。
暴怒自天而降,“这后宫竟是如此不太平么?”
瞬间所有的嫔妃便都跪在了地上,恭声道:“陛下息怒。”
清漪亦屈膝跪在了地上,透过李淳燃烧的愤怒目光之中却是窥见了旁的意思,倒是情分,却也最是伤人。
“你们……也都怀疑是皇后么?”李淳冷冷地扫视着满殿的嫔妃。
众人只是屏声敛气,更是大气都不敢说。
自然,无论这些嫔妃是否心里如此想,面上也都不敢,一个一个都恨不得将头低垂到地上,异口同声道:“臣妾不敢。”
“不敢?”李淳鲜有如此失态的时刻,更是高声道:“朕看你们是有天大的胆子!”
局势险些便无法控制,清漪只得缓声道:“陛下……”
只是李淳的情绪好似并没有缓解过来。
“好,想查是吧,朕给你们查。”李淳甩着袖子:“朕会给你们查,朕相信皇后,朕不怕查!”
说罢,李淳便是走过去缓缓扶起清漪的手,一如什么事情都未有发生过一般,“皇后,无论如何,朕相信你。”
清漪点点头,那份温暖几乎让自己眩晕沉浸,却是及时地恢复了镇定的神思,“陛下,还请陛下禁足。”
“什么?”
清漪又是缓缓屈膝:“今日的事情既然这般明显,还有人以命相拼,臣妾……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按着宫中的规矩,只有先将臣妾禁足,臣妾此身清白,便是无论何种结果都能够受得了。”
李淳愣住,扶着清漪的双手都差点落了下来,用就不敢相信的神情看着清漪。
清漪只是回以坚定纯粹的目光。
似是背水一战的战士。
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已然失去的太多了,便也不害怕再失去些什么了。
更何况,有李淳在身边,倒也觉着是无比的满足惬意了。
前路迷茫未知,只是还好有你能够相信我。
只是李淳,却显然不是如此想。若非是有皇帝的架子与身份在支撑着,只怕他真会受不住。
“好……好,就……依皇后所言。”
“谢陛下。”清漪行礼过后,便是缓缓转过身子,看着殿中一众叩头俯首的嫔妃。
便是如此,也要有皇后的架势。
“崔婕妤,本宫愿意与你对质。”
画影微微一动,亦是恭敬道:“臣妾……也愿意相信皇后娘娘的清白。”
那便是极度的不屑,“本宫何须你来相信本宫的清白?你得给本宫记着,本宫之所以愿意去彻查,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本宫是个皇后。”
画影还欲再说,只是目光触及到李淳身上那一刻却是硬生生给吞了下去。
众人参拜的繁华散去,殿中便只有凄凉危险的气息。
“你可是疯了?难不成你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么?她们是想要把这些罪名统统都推在你身上啊!他们……是想让你死啊!”
如何能不知,只是此时此刻即便是知道也晚了。
其实早在当日献命神示的时候,心中便已然清楚明了了。
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竟是会来的这样快。
外表上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帝国端庄的皇后,内心里却是隐隐泛起了担忧。
担忧之下,则是还有一丝甜蜜。
只要李淳能相信自己,便是什么难受的光景自己都能受得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任由他们害了你去。”他拍着自己的脑门,思索许久,恍然道:“对了,把那许太医还有小康严刑拷打,只要狠狠逼问,定然能吐出事情,定然是他们诬陷的!对,你等着,你等着,我这就去为你看看。”
“回来罢。”清漪落寞地抓住了李淳的手:“没用的,只怕此刻,那些人早就畏罪自尽了。”
清漪缓缓地摇着头:“洗不清了,没有用了。”
“什么叫洗不清,这件事情明明就不是你做的,你分明是清白的,与你有何干系?”
“清白不清白的,得看落在外人眼中究竟是什么样子。一个心怀嫉妒的皇后,如何能洗的清。”
隐隐有着后怕的感觉袭来,心思一旦泛滥起来便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或许,从一开始,崔氏,就是个套子。”
只是现在才意识到,却是晚了。
“清漪,你为何要坐等啊?你这个样子,我如何能护住你?”
“淳,你……”清漪心中感动,却是开始莫名地不自信了起来,语气更是隐隐有些凄婉:“证据已然确凿,你当真信我么?”
李淳也不及时回话,只是紧紧抱住清漪,“我从未怀疑过你。”
那或许,便足够了。
“你不怀疑有什么用?如今朝中传的沸沸扬扬,皆要严惩!”纵使李淳心中相信清漪,由着这两件事情带来的风波,却是远远没有结束。
李淳盯着有些着急的李杭,却也不知道该要回些什么话。
“李淳!如今朝中与民间议论纷纷,你若是不给一个交代,便没办法了!”
“我能给什么交代?”李淳冷冷道:“不是清漪做的,有什么可交代的?”
“你给我清醒一点,他们搭上了那么多人命,就是想要让皇后摆脱不掉这个罪名。大沈氏是治水功臣的女儿,崔氏怀着的是大贵之胎,除非能证明这些事情都不是皇后做的,否则,你就保不住皇后。你若执意抱住皇后,就没有人敢保住你这个皇帝!”
李淳好似突地发狂一般,素来在李杭面前温润的他此刻竟是开始大声喊叫了起来:“不可能!便是我死,我也不能让清漪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