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先进去通报一声吧，贸贸然闯进去，于情于理都不好。”
姜怀玉不是没礼数的人，即使和秦子钦再熟，来到他府上，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这小厮看似随和好说话却像是太自作主张了些。
小厮微愣，旋即恍然点头，手抚上院门道：“就请姜姑娘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练武场中，秦子钦着修身劲装，墨发在额间垂下几缕叫汗打湿，他单手持着修长笔直的陌刀舞得寒光映着白日院中熠熠生辉。
走到练武场边，瞧见这一幕的小厮吓得两股战战，即使秦子钦毫无杀意只是纯粹练练手而已，刀光剑气之间，那种无形的气势让小厮心都跟着颤了颤。
“侯爷！侯爷？”
小厮连忙唤住秦子钦，免得耽误了正事，见对方目光若有似无地看过来，他连忙道：“姜姑娘上门拜访，此时正在院门外候着呢，您看是直接带进来还是领到会客的厅里去。”
秦子钦闻言，手里的陌刀差点都要拿不稳，面带诧色问道：“你说谁来了？”
小厮连忙低头重复道：“是姜姑娘。”
“先带她去主屋的厅内歇息，让人准备些好茶和糕点，我随后就到。”秦子钦练武出了一身汗，当然不会就这么直接见客。
得了命令往回走，小厮骤然满头大汗，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心思懈怠不少，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侯府门房，他这般儿戏又自以为是地领着姜怀玉直接来到这里，哪怕是应了侯爷的心思，却也没做到一个下人该尽的责任。
好在刚才姜怀玉提醒特意让他通报一声，想到刚刚自己内心的不以为然，小厮连忙抬袖擦擦额间的汗，满脸笑容，点头哈腰地领着姜怀玉走向主屋。
冠军侯府并不像姜怀玉想象中那样精致或奢华，倒像是一个较为中庸普通的修缮风格，大抵是秦家皆是将士，生活上所谓享受随意了些，并不看重。
“姜姑娘你先稍等一会儿，侯爷马上就来。”
姜怀玉微微颔首，小厮就往后退去，很快有婢女端着茶水和糕点过来，姜怀玉垂眸一看，果然还是大云十分地道的茶水，滋味百种，难以下咽。
“我就说今儿早起来怎的听见喜鹊叫，原来是你要上门来拜访。这可真是不容易啊，能得你主动上门。”
还没进门便开口说了一堆，秦子钦周身还透着些许清爽水汽，他额间垂落几缕墨发，挑眉笑道：“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如此舟车劳顿？”
大抵是认识金崇有一段时间，秦子钦学了不少怼人技巧，早就有迫不及待要对姜怀玉使用的感觉了。
姜怀玉没看旁边一口未动的差事，道：“以前还能跟你开开玩笑，现在我可没什么心思，来是要和你说一件事，昨儿我出门，碰巧遇见家新开张的澡豆铺子。”
话音刚落，后面无需多言，秦子钦率先脸色微凝，他没有傻愣愣问说是真的吗，而是直接问道：“你能等到这时候才上门，想必是已经解决了不少，说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一年前，秦子钦根本不会在意什么澡豆不澡豆，且不说冠军侯府原本就底蕴深厚，只不过秦子钦看似风流纨绔又败家，实则从不会动用库房里珍宝纹银一分一毫，因为那些都是将来分给阵亡将士的体恤金。
在边关时不时的粮草紧张，以及送到边关的冬衣尽是用得薄棉甚至没有棉，将士们各个冻得嘴唇青紫，手脚生疮，秦子钦才终于明白有时候行军打仗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兵法布局而已。
直到澡豆出现，仅是上京这段时间的盈利，就让秦子钦送了几批冬衣到边关去，还有边关女眷也都送去好些澡豆送给她们。
姜怀玉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旋即淡然开口：“若只是秘方泄露还不怕，但那家澡豆铺所得秘方竟是添了虎狼之药的版本，而卖给她们秘方的人，她们不知其姓名模样住哪儿何方人士。”
听得此言，秦子钦当即怒意上涌，“哪儿的商人这般蠢。”
“你本家。”姜怀玉抬眸睨他：“礼部侍郎家千金，秦九如秦小姐。”
秦子钦茫然片刻，拧眉道：“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前段时日总莫名其妙找你麻烦那个？”
“你竟然记得？”姜怀玉微讶，随后点头道：“是她没错，这澡豆铺能开起来也是因为她捎带着连我记恨上，大抵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却反而让人给骗了钱财不说，险些让人害进监牢之中。”
礼部侍郎纵使是通天的能力，也绝不可能护住一个售卖掺有虎狼之药澡豆的女儿。
即使她是无辜受骗的一方。
但没有人会相信。
秦子钦对她是不是无辜不感兴趣，只觉得这位千金小姐也太没脑子了点，他继续问道：“现在事情该如何解决，我会叫林管事彻查澡豆铺和工坊那边，但我想秘方很可能是被人买回澡豆研究琢磨弄出来的，你说秦九如店里的澡豆掺了虎狼之药。或许这正是他们要的效果，倘若我们要证明自家澡豆的清白，自然要将秘方呈递给衙门，转交太医院审查。如此一来，想要看到秘方的路子就多得多了。”
姜怀玉闻听此言，不由皱眉：“照你这么说，盯上澡豆的人可就不是一般来路了。”
他面色微嘲，“当初我找你一同做这买卖，的确是挡住不少权贵以及皇亲觊觎，澡豆这东西虽然我觉着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却莫名其妙风靡上京。这么能挣钱的买卖，即使是我的面子，也挡不住他们的利益熏心。”
“所以不仅是没打算花银钱买下秘方，反倒是想要空手套白狼，使些鬼蜮伎俩拿得秘方。”
直接将秦子钦言语之中未尽之意说完。
姜怀玉也觉得倍感好笑，官道上的灾民千千万，这些个锦衣玉食的权贵却还在想着怎么拿走别人努力的成果。
“好在你同两位公主关系不错，本侯爷亦是。”秦子钦挑了挑眉，笑容之中颇有些邪肆不羁，“既然已经有人眼红，不如将这买卖做得更大一些，如何？”
“你打算怎么做。”姜怀玉略微惊讶，对方一直表现出来的状态就是除了戍卫边关，吊打蛮夷，之外什么都不感兴趣。
现在竟然开始有着对经商的规划了。
秦子钦瞧出她诧异惊讶所要表达的意思，轻咳一声道：“不就是将铺子四处开么，金崇会你也会，本侯爷为何不会？”
冠军侯府当年也是留下一批忠心耿耿的管事，一番敲打后，秦子钦能够放心用人。
姜怀玉沉吟道：“理倒是没错，只不过侯爷可有什么想法？”
“……左右不过是金陵、青州这几处开些铺子。”秦子钦眼神飘忽，心虚了一下，其实他也就是照搬当时姜怀玉的话，似乎是觉着这么说太弱势，秦子钦补充道：“正好你这几处的茶馆管事是金崇的人，我澡豆铺的管事也可以帮忙照应着，山高水远，要是瞒着你做点什么你也不知。”
姜怀玉似笑非笑看他，“还以为你真是大度没有在乎金崇，没想到竟是等在这里。”
“咳，你不懂，他金崇自持有些经商天赋，整日里见面就是冷嘲热讽，要不是看他病秧子一个我稍微使点劲就折了他，你以为他能这么蹦跶？”
秦侯爷先前略显不羁的笑容渐散，倒是显得俊美面容很是清隽疏朗。
纵使对他人外貌如何不感兴趣的姜怀玉，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是生了副好皮囊，即便是纨绔二世祖的油腻模样都让人难以讨厌得起来。
姜怀玉垂眸道：“这件事你还是需要多注意些，秦九如的话我只信六分，她这人已经被养得废了，性情急躁遇事除了冲动便只剩软弱不敢承担，偏偏还总容易受人蒙骗，此事未必是哪个幕后之人借她的手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正如你所说，山高水远。这澡豆秘方带到金陵等地去，他人要如何夺到手，可比在你眼皮子底下要容易得多。”姜怀玉心思比他细腻得多，更何况现代那么多商战的影视是白看的吗？
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诈。
秦子钦目光微凛，他从不管冠军侯府里的事务，这是为了让某些人放松警惕，因而他大多势力都放在暗里。
如果说有管事遭人策反，哪怕只是泄露一丝半点的信息，也都足以致命。
秦子钦认真颔首：“我知道了，会注意这些问题，你放心好了。”
“嗯。”姜怀玉点点头，“这样倒也不枉我特意走一趟。”
秦子钦闻言轻笑出声，满心的杂念掩藏好暂不去想，他问道：“既然是这样，要不要尝尝我府上厨子的手艺，还是我特地从边关带回来的，炖肉手艺一绝，我知道你是看不上那些普通的菜肴和味道，但这人不一样。”
“不了，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姜怀玉扶额摇头：“家里稚儿可是想我这个娘亲想得紧，侯爷好意我先谢过，将这顿饭记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