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赛了钱请这位马道长过来做出戏的姜家母子,眼中都不由得露出惊吓,他们也是得了宫里贵人的信,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招。
但眼下这么一瞧,难不成姜怀玉真是被妖邪所附身?
姜老夫人神情半真半假地恨恨道:“仙长,快快将这个妖邪给收了,我苦命的女儿啊,娘就知道你不会这么不孝顺……”说着便哭了起来。
“仙长快出手吧,莫让她逃了!”姜云之扶着母亲,义正言辞道。
姜怀玉实在不想看这两人拙劣的演技,她看向马道长,问道:“你说我是妖邪,可有证据,别说什么妖气冲天这种糊弄三岁稚儿的话。捉贼捉赃,倘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将自己缚了送柴火堆里烤去!”
“这里是上京,并非什么未开化的山村。”卫军首领见她冷静,脑子也跟着清醒了,脸色微沉地道:“火烧妖孽实在可笑,若是这位夫人犯了什么罪你尽管说出来,我自当将她擒去府尹面前受审!”
姜怀玉两袖互相拍了拍,神色淡淡,不见丝毫慌乱惧色,问道:“若是他们诬陷我呢。”
“借着道家名望诬陷百姓,罪加一等,企图将人活活烧死,此乃大罪。”卫军首领声音冷得不带任何感情,宣读般说道。
马道长胡须颤了颤,眼珠子在眼眶里晃悠一圈,他没想到这次遇上个棘手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踌躇。
“若非妖邪又有谁能一年不到的工夫,拿出这么多咱们都不曾听闻的方子出来,你来自何处,怎么长大可敢仔细说说?”马道长眼神变幻不定,最终一咬牙说道:“更何况,曾有人亲眼见你点水化冰,这难道不是妖邪手段!?”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哗然。
之前或许姜家上下还在将信将疑,他们原本也只是甘愿当把被借的刀,朝着姜怀玉挥砍下来,她倒了霉,上面的人高兴,他们便能喝汤吃肉,拿走姜怀玉的一切。
但现在姜家母子开始害怕了,尽管也不知道妖邪可怕之处,却人云亦云地怕了起来。
“快、快烧了她!仙长您快用三昧真火把她烧了吧!”姜老夫人指着姜怀玉颤声道。
马道长无语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他要真有三昧真火,还至于挣这些招摇撞骗的钱吗,死老太婆心也是真的毒,他跟无亲无故,真把人烧死了马道长也不会愧疚。
能换来银钱不挨饿就行,没钱花费对马道长来说才叫痛不欲生。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卫军首领在一旁看着,真要能强绑着姜怀玉烧他早就动手了。
现在只能靠唬靠骗,让卫军首领都信了他的话。
马道长额头溢出细密冷汗,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了。
姜云之却把这个眼神,当成是示意,侧了侧脸朝身旁仆从使了个眼色,几个灰衣仆从瞧瞧卫军,有些害怕,便没敢上前去。
“我说过了,一切都要讲明证据,敢在我们面前有异动者,直接擒住送入牢中。”卫军首领到底还是忌惮马道长的身份,三清观是什么地方,太后曾亲自去过的道观,里头的道士成日炼丹所谓修仙长生,他虽然不信,却也不能直接将人驱走。
“点水化冰就是妖邪手段,马道长是不是有些自己揭短了。”姜怀玉还以为他掌握了什么,原来就是这事,想起那天华阳变化的表情,她恍然大悟。
这些人竟是在这等着呢,如果不是周围环境不对,姜怀玉真的要笑出声,从未想过会有人拿这种理由来算计她。
马道长骑虎难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看她,说道:“不要再狡辩了,直说这点水化冰的手段你会还是不会,倘若不会,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试我三昧真火又如何?”
“若是会呢。”姜怀玉挑眉与他对视。
“那你便是妖孽确凿无疑了!”马道长大声喝道:“快说,你到底会还是不会!”
道童们见师父发威,也跟着他怒目而视姜怀玉一并喊道:“说,你到底会还是不会!”
几个道士这么喊,倒真有些捉妖驱邪的架势,还挺唬人。
这时候巷口处传来一道声音,十分不满道:“好大的胆子,左一个右一个拦住本公主的路,怎么着,都不想活啦!?”
“九公主鸾驾至此,你们还不下跪相迎!”贺瑾瑜的贴身宫女不重不轻地说了一句。
却犹如一道平地惊雷,炸在人群里。
马道长跟姜家母子神情阴晴不定,他们其实心里已经隐约明悟,却不太愿意往那个结果想。
直到公主近卫推开卫军和姜家仆从们,随后贺瑾瑜从中间表情不满地走出来,直到看见几乎是独自一人阻拦千军万马般气势站在那的姜怀玉,脸上才有些笑意。
“这帮人怎么回事,特意上门来为难你吗?”贺瑾瑜说话的时候,眼神来回打量马道长他们,颇有姜怀玉一点头说是,她就要好好为难他们的想法。
姜怀玉当着这么多人面,自然不会落下话柄,正要先行礼,就被贺瑾瑜一脸嗔意拦住了。
“虽是好友,但礼不可废。”姜怀玉无奈道。
贺瑾瑜笑嘻嘻看着她,认真地道:“咱们之间不必这么多虚礼,说了这么多回,你再行礼,就别怪我生气了啊!”
台阶下跪成一片的人面露苦涩,说这些话前,倒是体谅下他们的感受成吗。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呢。”贺瑾瑜不掩眉间骄纵,视线骤然望向人群中的姜家母子,笑了笑:“他们可是跑来为难你的?”
“嗯。”姜怀玉点点头,说道:“砸我家门,不仅说我是妖邪还想用火将我烧死,好在有这位军爷拦住,这才没让他们得逞。”
姜老夫人见状,脸色白得跟墙面似的,连忙挤开愣神不知道动弹的仆从,两眼迅速蓄满眼泪。
悲戚戚地道:“公主您有所不知啊,老身曾有个女儿同她生得是一模一样,前些年失了踪,若非同一个人又怎么能生得一样,我家女儿从小在闺中养大甚少出外,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新奇方子,必定是妖邪附身,来害咱们大云国的啊!”
“公主可曾问过你话?”贴身宫女瞪了她一眼,斥道:“退开!”
姜云之深吸一口气,见母亲被娇蛮不讲理的公主近侍如此折辱,宽大衣袖底下的手握紧成拳。
但面上仍是忧虑重重,说道:“我们姜家向来是书香门第,家父曾任一品官职,绝不会做出自污名声之事,请公主三思。”
“我只问了怀玉一句,倒是你们嘴快些。”贺瑾瑜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怎么,做贼心虚?”
姜家母子还未领教过贺瑾瑜不讲道理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如今一见,终于明白为何京中千金闺秀皆对九公主闻之色变。
他们晃了晃,不敢再说。
姜怀玉粉润饱满的嘴唇抿了抿,露出些笑意,秀气温婉。
但很快她嘴角的笑意渐渐带着几分嘲讽,说道:“更可笑的是这位马道长,说是来自三清观,还曾进宫里降过巫蛊之乱。”
贺瑾瑜闻言愣了愣神,仔细打量马道长,随后撇撇嘴,说道:“当年难道不是一个姓李的道长揪出元凶,跟你这姓马的何干,还是说你们道士喜好改姓?”
“回公主,那位乃是清虚观观主,与我颇有些渊源……”马道长这些年每到一处地方,都要吹嘘他曾入宫处理巫蛊之乱的事,但实际上,他顶多算是个旁观者罢了。
真正出手的人,可能都不知道他马道长是谁,因为当时的马道长也只是三清观一位道长身边伺候的小道童。
姜怀玉脸上笑意渐浓。
“无论如何,公主都须知道妖邪祸国之论不假,此女行事处处透着诡异,竟还会点水化冰。”马道长严肃地转移话题,说道:“倘若她受三昧真火考验无事,便是贫道误会了,贫道任由她处置。”
姜怀玉见他这副模样,还是有些新奇的,毕竟一直听闻招摇撞骗的骗子,却是头一回见,不过说久了,也就这么一回事。
对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是有些小手段,可惜只能糊弄一下甘愿被骗的姜家母子。
姜怀玉抬手压了压眉骨,淡定道:“不就是点水化冰么?我确实会,但要说这是妖邪手段未免太武断些了吧,毕竟人人皆可做到。”
“荒谬,贫道怎么不会?”马道长大喜过望,他原以为公主来了,自己只能强撑着装装样子,奈何不了姜怀玉,反正他也只是受华阳公主和姜家母子之命来这,事若是实在办不成也就算了。
难不成真要得罪眼前这位公主,命都当场丢了吗?
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姜怀玉她居然亲口认了,马道长不疑有他,笑容满面道:“既然你亲口承认会了这妖邪手段,贫道不得不替天行道将你诛伏!”
“马道长,不觉得自个儿装模作样的时候,很滑稽可笑吗?”姜怀玉无言以对,她招来陈二轻声嘱咐了几句,随后陈二往屋里跑,她又看向一脸激动的马道长,逐字讽刺:“我说了点水化冰几乎人人皆可做到,要是不信,待会儿你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