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甚少有安然继位的太子,唯有大云国是个例外。
多位帝王皆是名正言顺的继位。
只是到这一代,有能力的皇子太多,太子不仅胜不过他们,就连别个有野心的皇子甚至都压不住,除去名正言顺的地位之外,他俨然是一副如履薄冰的姿态。
京中无论权贵商贾大多都已早早站好队,支持哪位,或明或暗都已经做下决定。
东宫中。
太子和太子妃自宫门分道扬镳,他看着太子妃身后仆从紧紧跟随,一行人似乎才是东宫主人般施施然离开,眼神顿时一暗。
直到有近侍过来通报李苏梦在宫门外等候,太子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既然是李姑娘来拜访孤,快快请她进来。”
太子还知道要遮掩一番,随即又吩咐近侍拿文房四宝过来,好让他与李姑娘探讨诗词歌赋。
李苏梦莲步轻移走进大殿内,并不遮掩自己惊慌失措的神色,纤细的身姿在幽幽宫殿中摇曳,太子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欲望。
或者说此时此刻李苏梦在他眼中就如白兔一般,柔弱可爱。
“民女……”
正要行礼的李苏梦话没说完就被一双手托起,她水雾充盈的双眸随着抬头的动作缓缓与太子对视。
太子轻笑道:“这是怎么了,看你神情惊慌步履匆匆。”
内侍们过来纷纷将文房四宝摆放妥当,又立即躬身退出大殿,识趣的近侍还将大殿的门悄然阖上。
李苏梦这才泫然欲泣道:“请太子殿下降罪,民女自那日见过姜姑娘之后,每每思及她对您的不敬,便心中难忍怨怼,久而久之竟动了不该有的念头,雇人想要去她所开酒楼闹事添堵,没曾想……”
话到后头几乎说得不成串。
只是李苏梦贯来善用弱势姿态,她暗暗垂泪的模样反倒别有风情。
按说一个连名正言顺都说不上的红颜知己惹祸,足以让太子对其心生厌恶。
然而李苏梦这种仿佛除了他再无旁人可依赖的表现。
使得太子内心充斥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先是回忆了一遍谁是姜姑娘,待想起自己那次算计之中的变数是谁后,面上笑意深了几分。
他和姜怀玉算有两面之缘,可惜此女样貌不俗,却叫人打心眼的不喜。
更何况她还和贺从钧有商贸往来。
得知这一点,太子原就享受李苏梦依赖祈求保护的心,顿时又踏实不少。
既能换得美人笑颜,又可以打压他那位好皇弟的势力,何乐而不为?
太子知道李苏梦来找自己做什么,他笑着安抚道:“无妨,你只不过是犯了些小错,地痞流氓行事向来无赖,大抵是哪个想要陷害你的人,特地雇了他栽赃陷害你。”
李苏梦差些让眼中露出惊愕。
她都没想到太子比自己还要能编瞎话,原以为太子打声招呼就能让线索查至她身上之前就戛然而止。
现在看来,对方似乎还要借这件事,谋算些什么。
暗暗心惊自己这些日子因为他予取予求的态度,越发懈怠应付的举动。
李苏梦白皙面容满是楚楚可怜,身子也软上不少,就像是真被吓着的小兔子一般。
太子自然而然抬手轻抚她垂落身后的秀发,微微眯起眼道:“尽管放心,此事我定然保你无恙。”
“多谢太子殿下。”李苏梦破涕为笑,眼中崇拜和信任不知是真是假,却多得让太子几乎沉溺其中。
…
…
宫中。
老皇帝震怒将一张密信狠狠拍在案台上。
“岂有此理!”老皇帝面色浮现不正常的潮红,重重的呼吸声夹杂痰音响起,他怒道:“朕还没死,他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来蒙骗朕!”
一刻钟前,才从太子东宫散出去的命令很快便化为书信送到老皇帝案台前。
翻阅完太子调动的权柄,纷纷使得所有追查的人只能查到此处断开的线索。
换作以往,老皇帝甚至不会关心儿子们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然而他刚有心收走姜怀玉挣下的产业,顺便再敲打秦王,让他对皇位死心,紧接着就发生姜怀玉遭人以酒坛击中后脑的事情。
老皇帝越发觉得是自己对大云国的掌控力还不够。
尽管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
服用太多所谓丹药的老皇帝却执拗地认定这个想法。
直到东宫企图抹去一切痕迹。
老皇帝眼底厉色闪过,最终还是将弹劾太子的奏章留下,放在再议的奏章堆里。
大太监在旁低眉敛目却将老皇帝的动作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心中暗叹,这大云原就千疮百孔无数暗伤,接下来,恐怕是要直接变天咯。
…
…
“太师,我有一事不明。”仍是亭台中,曼妙女子看着专注于棋盘上的老者,下巴微抬问道:“为何偏偏等到她昏迷才开始出手,倘若是这么做,还不如派几个身手好的将她了解。”
老者闻言没有露出任何神色,一派平静道:“听闻这位姜夫人伶牙俐齿,倘若她清醒着,光是一张嘴就能将咱们说死。”
他抬起一枚棋子,久久不曾落下。
“那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借口罢了。”老者道:“倘若咱们学她的铺子出现问题,姜夫人身边友人也无暇帮其应对。”
说到底,只不过是拿着从几个工匠嘴里撬出大概的配方,然后再借姜怀玉商铺招牌的名气招徕客人,至于之后是否能胜过姜怀玉他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能够摸清楚茶叶买卖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曼妙女子勾唇笑道:“实在难叫人相信,以太师今时今日的地位威势,振臂一呼百应千应皆是,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对待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商呢?”
似乎是眼前残局太难,或是他真的不会下棋。
老者将棋子丢回去,清脆声音不过一瞬,随后他双目微合像是打算小憩一阵,曼妙女子也不动弹,就这么等着。
良久之后,老者的声音这才响起。
“老夫此生权势滔天皆是圣上恩赐,自然不会以权压人。”
曼妙女子虽是面容带笑,只不过笑容中显得有一些不易察觉的鄙夷,在她看来,老者这番话不过是掩饰自己无能的场面话而已。
她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却又回忆起上京当中姜怀玉只所以名声不显,一是她的天赋本能无法阻拦,二是她所知道的好几位地位不俗的人,似乎都和姜怀玉私交甚笃。
曼妙女子立即冷静下来。
是该徐徐图之不假……
…
…
上京因为姜怀玉的昏迷不醒隐约有些混乱,管事们虽不至于人心惶惶却也焦急等待着她什么时候醒转。
姜怀玉的宅邸主屋卧房中,静谧的气氛突然被打破。
不止的咳嗽声响起。
小草原本端着伺候糖包梳洗的盆子差点都掉到地上,她又惊又喜,连忙将好不容易接稳的盆子放在架子上,匆匆走到拔步床边,眼中含泪道。
“夫人,您终于醒了!”
自己似乎昏迷很久很久,姜怀玉有点不习惯睁开眼以后的强光刺激,她缓缓抬手在自己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恍如隔世。
这是姜怀玉得愿以偿醒来之后的第一感受。
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早已经融合在一起。
“我睡了多久?”
姜怀玉并没有因为自己声音沙哑得刺耳而皱眉,时间似乎过去不少,也不知道糖包这些日子会不会太想她,依着小家伙的懂事程度来看,恐怕也只会默默在一旁等着吧。
“夫人您已经睡了八日,老天保佑您终于醒转!”
小草说话时几乎要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