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聿司凌眼中,七公主永远都是刚刚出宫游历时,头上梳着个双丫髻,发髻上的簪子都是毛茸茸、四处乱晃的样子。
印象之中,聿司音一直都是那小小的,弱弱的模样。
那天的爆发,算是有生以来,他见过聿司音最为凶狠的模样了,谁知道时过境迁,当年离开京城的小丫头早已经不再是那不谙世事的小孩儿,而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相思病?”聿司凌第一个反应便是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而已,怎么会得相思病?”
傅云卿当真是无语,她噎了一会儿,才用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耐心说道:“她已经十六岁了,不再是出宫时的十岁出头了,她现在是个大姑娘,而不是那个瘦弱的小孩子,你当皇兄的,怎么就认为她长不大呢?”
“朕只是难以想象,时过境迁,竟然改变了这么多,总觉着朕也跟着老了。”聿司凌这个时候担心的居然还是这个。
“你怕不是疯了,你妹妹在那边水深火热的心病发作,你居然在这里说自己老了?”傅云卿连连摇头,下一秒就要抬手抽人了似的,“你看你也是老糊涂了,这样说你满意吗?”
聿司凌下一个动作便是将人举起来的手握住,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口,缓声安抚道:“好了,难道音儿变成如今这样,是朕想的吗?她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怎可能忍心看她堕。落下去?”
“你所说的堕。落,便是与萧无念在一起吗?”傅云卿反问道。
聿司凌是个十足骄傲的人,他自己当初与傅云卿是怎样纠缠在一起的,暂且不论,光是想一想亲妹与一个江湖游侠待在一块儿过一辈子,他便断然不能接受。
“不然呢?”聿司凌失笑道,“看着堂堂大齐的七公主,与一介草莽混在一块儿,最后潦倒平庸一辈子,你认为我会允许她那样做?”
傅云卿一把将手抽了回来,无奈的道:“我还真就不信,太后娘娘的故交好友,会是个穷困潦倒之人。”
“你是不知道音儿现在变成什么样子,都怪你。”她越想越是来气,挫败的道,“她如今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儿,原本就生得不胖,现在更是一吹就倒了,而且,整日郁郁寡欢,阴沉得很,你真应该亲自去看看,她如今是什么样子。”
聿司凌脸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但依旧不为所动。
傅云卿有些急了:“当初她便是因为这个离开京城,小小年纪便患有心病,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治得八九不离十,难道你想这个时候让她犯病不成?”
“平白无故,又怎么会犯病?”聿司凌显然不愿意同意这件事情。
傅云卿先前未尝发现聿司凌在妹妹一事上如此偏执,禁不住动了气:“还不是因为你?”
那人发现说不过她,干脆便往身后的软榻上一坐,道:“卿卿,这件事情,朕原本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并非是我要将音儿逼出心病,你仔细想想,她嫁给王公子弟和嫁给萧无念相比,哪一个更加可靠?”
“千万不要和朕谈论她与谁在一起会更加快乐,快乐只是一时的罢了。”他忖度片晌,哑然失笑,“……若是曾经的聿司凌见到了现在的聿司凌,只怕也是会过来狠狠的唾弃我一番。”
敢情他并非一直不理解聿司音的做法,不过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傅云卿能理解他,但是却并不能狠心的那么做:“你这样,音儿会恨你的。”
“恨就恨吧,她回到宫中是必须的事情,既然身处宫中,便免不得有利益纷争,还是尽早忘记萧无念为好,免得日后她与萧无念都痛苦。”聿司凌面无表情的直起了腰身,缓声说道,“只怕是日后他们见到了面目全非的彼此,也会互相厌恶,还哪里来最开始的怦然心动?”
这些真是既直白又残忍,傅云卿乍然一听,竟然也有几分不想面对。
她不由得想到了日后选秀的事情,若是没有北疆使臣来访和公主回宫这两件事,只怕是选秀也要提上日程了。
傅云卿倒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选秀之事了,待到那些莺莺燕燕一下子涌进宫里来,想必又是一场场的腥风血雨了。
到那时,她与聿司凌会不会也变得像他口中那般,看穿了彼此,发现彼此并非想象中那般,而互相厌恶?
“不知何时开始,陛下变得越来越现实了。”傅云卿轻轻慨叹了一声。
聿司凌笑了起来:“怎么?现在便不喜欢朕了?”
“倒还没有。”傅云卿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你这个法子,我觉得不可行而已,对于音儿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残忍的,若是今日朕放纵她,随她爱恨,那么来日这浩渺世间,便不会放过她,到时候加倍的残忍回来。”他面不改色,显然不认为自己此举有何不妥。
傅云卿想了想,禁不住道:“当初有人来阻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可是朕不得不这么做,只要音儿忍得了这一时的痛苦,往后她会感谢我的。”聿司凌不知自己如今这严苛的样子,像极了先帝当初教训他的模样。
傅云卿愈发的不赞成他的做法,是怕适得其反,怒问:“那万一音儿忍不了呢?”
“我大齐的公主,还有什么事情是忍不了的?”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显然聿司凌也逐渐失去了耐心,他死死皱着眉说道,“首先她的身份是公主,而后才是聿司音,她必须担负大齐的责任,而不是拘泥于小情小爱。”
傅云卿霍然起身,怒道:“可是感情之事唯有当事人明了,你我在这里争辩,实在是全无意义,你那些做法,必然徒劳无功!”
瞧她竟因此事与自己大动干戈,聿司凌不由气闷的道:“……皇后娘娘,你既然这么有闲工夫跑来找朕的不是,不如你接着去陪她。”
“你……”傅云卿一滞,“不可理喻。”
二人便这样不欢而散,朔风吹得她脸颊生疼,满心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