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喝茶吗？”李松弱弱的问了一句。
坐在养心殿中的聿司凌满面阴郁，已经连着好几天在这处理公务的时候一声不吭了，平日里好歹也会让李松或是其他下人来研磨铺纸，端茶倒水的，可是自打赤烈无法无天的提出了那个条件后，聿司凌便像是变了个人，全然将别人的磁场给隔绝了起来。
就好像看不见任何人似的，只顾着趁着一张脸批阅奏折，尤其是有关北疆的消息一送过来，他便疯魔了似的，将那奏折翻来覆去的看，巴不得将那不厚不薄的纸张给看穿了似的。
只可惜再怎么用力的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样儿来，反倒是将聿司凌搞得满心郁闷。
见那人不搭理自己，李松锲而不舍的问了一句：“陛下，御膳房刚刚送来了茶点，您要不要……”
聿司凌抬起头来，冷冷的横了那人一眼，低声笑道：“这个时候了，李公公还想着吃？”
李松欲哭无泪的道：“奴才是怕陛下饿着渴着！”
“朕不会的，你只需要将你的嘴给闭上便是了，不要来打扰朕。”为了防止那人隔三差五过来嘘寒问暖，聿司凌直接皱眉下令道，“来人啊，将李公公请进偏殿，端来十盘桂花糕，让他吃，好好地吃，吃不完不许出来烦朕。”
“十盘！？陛下、陛下奴才其实不饿——”李松慌忙的道。
眼看那些小太监们办事效率极高的将点心们纷纷端进了偏殿去，李松有些慌张，似乎能理解聿司凌一直被他逼着吃茶点饮茶水的感觉了。
“这李松还真是年纪越大事情越多……”聿司凌白了那人的背影一眼，不由得连连摇头叹息。
一边的小李松笑道：“我干爹不服老的，陛下您这话若是让他给听见了，只怕是二十盘子点心他也要噎下去，以此证明自己年纪不大嘞！”
“老东西。”聿司凌扭过头来，还是不客气的道了一声。
谁知刚刚解决完了一个聒噪个没完的家伙，另一个便紧随其后的赶来了，而且未见其人、先问其声，老远便听见傅云卿扯开了嗓子道：“聿司凌——！”
这嗷的一嗓子，当真是将在养心殿伺候陛下的一众太监宫女给吓坏了，有谁敢直呼陛下的名号？还真是不要命了！
小李松横了他们一眼，低声道：“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不将你们掉到地上的下巴捡起来，快快出去迎接皇后娘娘！”
不等宫人们反应过来，一道明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口去，嗓音中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卿卿怎么来了？”
傅云卿原本是满腹怒火的，但是她一眼便瞧见了那俊朗男子满脸疲惫的模样，不由一怔，这才想起，他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是在养心殿歇息的了，白天夜里都要批阅奏折，处理公务，不知多久没有休息了……
她语气不由自主的放得柔软了一些，咳嗽了一声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不是，朕是问你来有什么事？”聿司凌将她引进去，见她来了，心情似乎疏朗了一些。
“的确不是来和你腻歪的，我问你……”她顿了顿，摆手禀退了宫人们，众人便都去偏殿看大胃王李松挑战吃十盘子桂花糕去了，她这才放心大胆的道，“你与赤烈究竟是怎么回事？”
聿司凌怔了怔，旋即叹息了一声。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任何事都是瞒不住傅云卿的，忙安抚道：“卿卿别着急，这件事情并非朕有意隐瞒你，只是兹事体大，一时之间，朕……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有要怪你隐瞒我，也知道你心里很乱。”她耐心的道，“但是你为何不与文武百官或者太后娘娘商量一下呢？这件事情他们不应该知道吗？”
但是这话一问出来，傅云卿便傻眼了。
她缄默闭嘴，是啊……若是早就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她又怎么会从旁人的闲聊之中得知此事，聿司音此时此刻也不会在公主府与萧无念嘻嘻哈哈无忧无虑了。
傅云卿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是很喜欢聿司音这个孩子的，自然也知晓那人天生便带着心病，活得很艰难。
这若是再千里迢迢的嫁到了那凶悍的苦寒之地，与心爱之人分开，岂不是没几年活头了？
当真是荒谬至极！
“朕其实还没有答应赤烈的要求，只是让他等着。”聿司凌皱眉道。
“在我眼中，你从来都不是什么畏首畏尾，优柔寡断之人，这次究竟是为什么？”面对这般沉重的事情，素来嬉皮笑脸的傅云卿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聿司凌抬起头来，对上她那双急于知道真相的眼睛，那灼灼的眼神中带着信任和担忧，直接将他心肠绞得一阵疼痛：“赤烈他……早就派兵将北地十万百姓包围了，只要朕不同意他们的要求，便来一个鱼死网破。”
此话一出，傅云卿如坠冰窟。
“鱼死网破是什么意思？”她嘴唇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是说……若是你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宁愿冒着与大齐开战的风险，也要屠杀北地百姓吗？”
聿司凌沉默地低下了头去。
没错，这就是真的……
傅云卿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难怪北地先前一直屯粮屯兵，难怪他们来得这般声势浩大有恃无恐，难怪赤烈眼中全然都是癫狂的凶光，敢情他们料到不成功便成仁了！宁愿豁出去十二部落的气血，也要与大齐开战！
就仿佛是发了疯的饿狼，即便是打不过雄狮，也要咬掉他一块肉！
而如今，北疆是窥伺已久的恶狼，大齐便是那雄壮威武、却不知敌人正在潜伏的雄狮！
“这件事情，朕已经无力挣扎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十万百姓被屠杀，他们是无辜的。”聿司凌是个很决绝果断的人，可是聿司音毕竟是他一个娘生出来的亲妹妹，他做不到那么狠心……
他又是帝王，更加做不到放弃尚未被蒙在鼓里的百姓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