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司凌的神情一开始是愕然,而后便渐渐的沉重了起来,他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了。
不仅仅是妹妹聿司音相信他,连傅云卿也一直相信他是众人最值得依赖的靠山。
可是,一个人就算是有三头六臂,可还是会因为种种事情而应接不暇,他只怕,有一天自己倒下了,这身边的大事小情便没有人来支持了。
一旦陷入那种僵局,让那不懂事的妹妹怎么办?继续跟着那个闲云野鹤一般的师父萧无念在江湖上浪荡吗?
让傅云卿怎么办?在宫中跟着那些不知何时塞进来的后妃们尔虞我诈吗?
像聿司凌这样的性子,这些年来渐渐的发现自己位高权重也有诸多弊端,便更加谨小慎微了,凡事总想着留些后路,以至于显得如今十分急躁冒进。
半晌以后,他才轻声说道:“朕又何尝不知?”
傅云卿不知他今日究竟因为何事而焦虑,安抚道:“倒也不必太过紧张了,现在你这样着急催着音儿,保不齐她便把你当成老妈子,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抵触。”
“而且……”她顿了顿,才道了一声,“我也认为音儿如今便成婚,实在是为时过早了。”
聿司凌焦躁的捏着自己的眉心,不由得阵阵难受,道:“我知道,只是担心……过段时间北地南疆使者来访,但凡要我们的公主前去和亲,岂不是让人下不来台?”
“而且,这大齐境内不知有多少细枝末节的事情要处理,朕今日愈发觉得力不从心,唯恐哪天护不住音儿。”
傅云卿倒是从他这话中听出了些许的言外之意,关切道:“陛下近日身子不爽快吗?”
聿司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一看见萧无念带着音儿东奔西走,在江湖之间飘飘荡荡,两个傻子四处傻玩,朕身子骨再怎么硬朗,恐怕也要被他们俩给气死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愈发的好奇了,那萧无念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让你们兄妹俩一个恨之深,一个爱之切。”傅云卿一想起聿司音提起自家师父的样子,便禁不住觉着好笑。
可是瞧聿司凌这脸色,简直是巴不得将那只闲云野鹤的翅膀给折了。
她只得缓声说道:“可是我看音儿去外面游历,似乎过得很开心的样子。”
聿司凌又是一声叹息,看样子在外满再怎么开心,也比不过让他放心的好。
“可是一回到宫中,便容易愁容满面,前段时间在我哪里吃点心都噎得咽不下去了也不肯走,生怕回府便遇见哪家的公子哥。”她顿了顿,道,“如此这般,也不是个办法。”
聿司凌皱了皱眉,似是有些着急了:“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她是一国公主,这件事情早晚都要考虑,何不就趁着现在,将事情都办妥?”
傅云卿见人如此无端,不免为聿司音感到不平。
她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聿司凌愈发的焦虑了,分明音儿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可是他偏偏就是要尽快将事情全部解决。
婚姻大事又并非儿戏,哪里有说完成就完成的?
当然了,显然聿司凌认为他这般霸道专横的行为完全都是为了聿司音好,可丝毫不认为这哪里儿戏。
傅云卿见人怀揣着一颗老父亲的心,自然也不好意思如何打击他,便道:“陛下以往,可不是如此面对婚姻大事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缓声说道:“或许是关心则乱吧,以往你我情投意合,便自然而然的相伴在一起了,可是这世间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大抵还是少数……”
傅云卿站在女子的角度,自是能知晓聿司音的心意了,她那满眼心心念念的,便唯有一个萧无念了。
不过听那人三言两语之间,那萧无念似是对聿司音毫无男女之情的,非但名义上二人是师徒关系,行为举止间也是真真切切的将聿司音当成了自己的后辈。
聿司凌其实对萧无念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他妹妹先死皮赖脸的喜欢上人家,东奔西走也愿意跟着,萧无念那木头脑袋都没轻易动心。
但凡萧无念那边有点什么端倪,被聿司凌给发现了,恐怕他也不会放心的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交给那呆头鹅这么久。
傅云卿见他如此愁容满面,又想起了聿司音这段时日过得无比痛苦,心想这对难兄难妹还真是可怜巴巴的。
“既然你这么想让音儿尽早成婚,音儿又想跟从本心,嫁给她的心上人,那你不若就将音儿嫁给萧无念如何?”傅云卿乍个胆儿说道。
果然,聿司凌飞快的便说道:“馊主意。”
“你们兄妹还真是难搞,”傅云卿拂袖便坐了下去,愤愤的说道,“一个着急忙慌的催着妹妹嫁人,一个却是半点嫁人的意思都没有。”
聿司凌看上去是满脸的生无可恋,只得瘫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傅云卿忍无可忍之后开始的絮絮叨叨。
“你看得上的,音儿又没一个喜欢,而且还能将他们走狗斗鸡的一箩筐破事列出来,音儿看得上的,你又不肯同意……”傅云卿摇摇头,叹息着说道,“我看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说服谁了。”
聿司凌又何尝不知道妹妹的真实想法。
可无论母妃和聿司音对萧无念的感觉如何,他下意识便觉着一个走南闯北、漂泊不定的男子不靠谱。
“朕就是瞧不上萧无念那呆呆傻傻的样子。”聿司凌不客气的说道,“若是他们以后成了婚、生儿育女之后,他还要像现在这般走南闯北、什么也不顾该怎么办?”
“这些事情你都替音儿想好了,我看你干脆去替音儿过日子算了。”傅云卿十分鄙夷的看了那人一眼。
先前怎么没发现这聿司凌有老妈子的特性呢?如今妹妹一回来,便瞬间操心得不得了,看样子日后也免不得为聿慕卿操心了。
傅云卿见人仍旧愁眉不展,便无奈的起身道:“这一辈子,终究是他们自己来过,陛下如今操碎了心,也不能怎么样……”
聿司凌扶额道:“既如此,你先下去吧,让朕清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