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算是了结了大半,纪明疏心里微松,笑着对姜竞淅道:“解决了这事,剩下的就是重修大坝了。对了,我们顺便在禹州多待一段时间好不好呀,若在宫中,实在有些烦闷。”
也许是她眼里的期盼太甚,都溢出了碎末零星,他侧目,也带上了点笑意:“可以是可以,不过积压下来的政务,可就……”越累越多了啊。
他故意没有说完,纪明疏自然也明白,她笑容一僵,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不能选择都要么!
“想待就待吧。处理不完也没有关系,不是还有……”他停顿,说得轻描淡写,“我亦可以帮你。”
纪明疏诧异地抬起头,有些吃不准他的用意,遂犹豫道:“你也不要小看我,那点事,我几天就能处理完了。”
她说得毫无愧色,他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应道:“是。”
没诚意!纪明疏不想跟他多作计较,道:“我要去一趟大牢,还有些事需要问一问。”
他道:“我同你一起。”
二人正说话,衙门口围观的人群已经逐渐散去,阮清瓷从中款款走出,面带微笑地唤了一声:“大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纪明疏皱眉,视而不见道:“那就赶紧走吧。”
她刚来,他们就要走?阮清瓷脸色一白,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一场尴尬。
纪浔雪歪着头瞅了一会儿,笑道:“阮姑娘,真巧,你也是来听案子的?”
阮清瓷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是。我今日是来旁听的,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官员在禹州为非作歹,好在一切已经水落石出。不知可有我能帮上什么忙的事,好为灾民出一份力。”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纪明疏忍了忍,没有说话。
“阮姑娘真好心。”纪浔雪不经意地提醒道:“对了阿疏,你方才不是说安义县要重修大坝么,你们可会一起去?”
纪明疏一噎,对上纪浔雪无辜的神情,只觉怒火蹭蹭地往上涨,甚至快要冲破天灵盖!
再怎么说她们两人也是共同经历了“被追杀”的一档子事,纵使不是盟友,那也不至于给她找不痛快啊!
“算上我一个,可以吗?”阮清瓷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让人无法拒绝。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阮清瓷算什么,哪有资格与她一道?!
眼见纪明疏要说话,纪浔雪笑着接过话,道:“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阮姑娘也是心系百姓,替他们考虑,为他们着想,阿疏可是……咳,又怎么会拒绝呢?你说,对吗?”
对你个大头鬼咧!纪明疏憋了好大一口气,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
纪浔雪这话说的刁钻啊!如果她不让阮清瓷去,那岂不是就在指责她这个皇帝不为百姓着想了?!
纪明疏的脸色逐渐阴沉,纪浔雪还嫌不够似的,继续煽风点火道:“国师,你觉得呢?”
“都好。”他淡淡道。
阮清瓷烟雨朦胧的眼睛望向姜竞淅,似乎要开口说话,纪明疏冷冷地看了纪浔雪一眼,拂袖而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走得快,含着三分恼怒,姜竞淅颔首道:“那么,阮姑娘自便。”
阮清瓷的话瞬间堵在唇边,一个字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他就这么走了?!
阮清瓷望着他远去,目光逐渐暗淡。
“阿疏她……是生气了吗?”见阮清瓷魂不守舍的模样,纪浔雪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不打紧的,阿疏她天然率直,阮姑娘蕙质兰心,可不要放在心上。”
阮清瓷勉强一笑:“我瞧那位姑娘挺好的……”
纪浔雪眨巴眨巴眼睛,笑盈盈道:“阮姑娘性子真好,我若是男子,一定……呀。”她小小地惊呼一声,捂了捂嘴,不好意思道:“是我失言。那么阮姑娘,我先告辞了。”
阮清瓷愣愣地看着纪浔雪远去,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若是男子……若是男子……
阮清瓷紧紧攥住了衣袖,眼前一亮。
是啊,她又何必在意那个姑娘的身份呢?只要……只要姜竞淅没有别的意思,她就还有机会!
……
禹州大牢。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救救我……”
牢狱里呼声不断,凄厉痛苦。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廖文俊疯狂地摇晃栅栏:“你们让我见见谢大人!你们让我见一见他!”
廖轩大哭道:“爹,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爹!救救我!”
哭嚎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狱卒早就听腻了,闻言好笑道:“廖大人……哦不,廖文俊,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大人还会见你?“
廖文俊哆哆嗦嗦地褪下手中的扳指,伸在半空中,哀求道:“你让我见一见谢大人,谢大人一定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
狱卒摇摇头:“巡抚大人向来清廉正直,又怎么会与你为伍?”
廖文俊不愿放弃,虽然他与谢堂没有过多交集,但是为了苟活下来,他总得拼上一拼!
“求求你了。”廖文俊再次道:“只要你愿意为我传个话,出去之后,我一定……”
他府中还藏着无数钱财,要是倾家荡产地买他与自家儿子两条命,怎么也是划算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狱卒望着那枚成色极好的玉扳指,犹豫不决。
不如……就帮他一下?反正也不亏!狱卒正欲去接,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姐,您里面请。”
狱卒当机立断,举起鞭子抽在了廖文俊的手上,怒道:“死到临头竟然还想贿赂别人,真是狗改不了那啥!”
廖文俊栽倒在地,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痛得。
谢堂带着纪明疏与姜竞淅进了大牢,狱卒上前讨好道:“哎呀,谢大人,您怎么来了?”
谢堂道:“把廖文俊带过来。”
咦?莫非……这人还真有翻身的机会?狱卒一边想着,一边取了钥匙替他打开了牢门。
廖文俊本想冲着谢堂求救,结果在见到如众星拱月的她的一刹那,飞身跪在了纪明疏脚边,抹着眼泪道:“小姐可否留我一命,我愿意为自己赎罪!”
纪明疏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哦?你要怎样才能赎下你这满身的罪孽呢?”
“我、我可以像任富贵那样,去维修大坝,或者别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纪明疏笑笑:“这个嘛……”她的话音拉长,“也不是不可以。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如果答案让我满意,一切好说。”
“您说,您说!”
她收敛了笑意,道:“是谁在背后指点的你?”
廖文俊茫然一瞬:“您……您这话的意思是……”
纪明疏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蒜么?前几日晚,你儿子写信约了纪浔雪出去,这个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廖文俊点头如捣蒜。
“所以你儿子请的那几个人是谁?”纪明疏歪着头问他。
气氛一时沉默,不过转眼就被人打破。
“表嫂!表嫂!”廖轩嚷嚷道:“表嫂救救我!”
“表嫂?”姜竞淅念了念,似笑非笑道:“表哥又是谁,你何时竟认了一个表侄子?”
纪明疏脸上险些没挂住,尴尬地解释道:“……误、误会。”
廖轩扯着嗓子喊道:“表嫂你问我就对了!那天我在城外,无意间撞见了那几个人,他们说他们丢了通关文牒,所以没办法进来!我见他们长得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这才鬼迷心窍,让他们去吓吓你和纪小姐!呜呜呜,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们啊!表嫂,你信我!他们起了歹心,我也很无辜啊!您看看,我的腿都被他们打断了一条!”
原来如此,这就是自食其果,怨不了谁。纪明疏冷笑一声,道:“廖文俊,大坝坍塌是怎么回事?”
廖文俊哭丧着脸道:“大坝坍塌,我也不知道啊。兴许……这一切都是有人作乱,想把一切嫁祸给我!我是被陷害的啊,求大人明查!”
纪明疏认真地打量他,见他的神情不似作伪,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行吧。”
她忽然起身,廖文俊慌张地想要扑上去,却被狱卒架住:“小姐,小姐您说您会给我机会!”
纪明疏头也不回:“但你的回答,令我很不满意。”
踏出大牢,姜竞淅道:“可以看出,他们的背后并没有人指使。”
纪明疏失望道:“也许,就是一场巧合。”
枉费她还想着廖文俊只有死到临头才会说真话,没想到真是白来一趟。
不,也不算白来……她目光微动,好一个纪浔雪,竟然在背后给她使绊!呵,阮清瓷想要在跟他们一起,可有问过她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