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的面来了。”小二端来放在柳婔语的桌上，不小心被碗边烫到，急忙捏捏耳垂，试图缓解灼痛：“姑娘，小心烫啊。”
“多谢。”柳婔语愣愣的看着面汤上漂浮的葱花，弥漫着浓郁的汤香，本是让人食指大动，她却一点胃口也无。
回忆至此就应到此结束，因为之后发生的，是她一生的噩梦。
……
柳婔语随着男孩一同进了书铺之后的藏书阁，里面没人，一片漆黑。
男孩借着外边几乎被吞噬的日光，从罅隙里摸出了一盒火柴。他擦亮后，点在几根蜡烛上，驱散了黑暗。
“哇……”小小的柳婔语发一声赞叹：“书好多。”
这是一间巨大的房间，书架盘错，里面塞满了书。
因为许久不见光，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粉尘的气息，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奇特的气味。
“当然，”男孩引以为傲的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娘一直坚守这个书铺，就是因为这些藏书。”他说道，“不管叔叔婶婶再怎么说，我娘也不会卖的。”
“嗯嗯。”柳婔语随意取下了一本，开心的翻看。
男孩搬来一个凳子，道：“你等会儿，我给你找找。”
柳婔语乖乖的应了，站在一边。
风鼓鼓作响，摇的门一晃一晃。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将书塞回了原处，起手间，似乎碰倒了什么，但她没有在意，而是摸去了门前，探出头去，四周空无一人。
看来真的是她想多了，只不过是风声而已。她回身，准备看看小男孩，发现一角亮起了火光。
“着……着火了？！”柳婔语立马被吓到，失声尖叫了起来。
“什么？”小男孩手上正攥着书册，闻言有些惊讶，莫名其妙怎么会失火？！
他跳下凳子奔了过去，竭力想要找东西扑灭书上的火，无奈只是徒劳。眼看着火势越窜越高，柳婔语已经吓到呆若木鸡，男孩一把扯过了她，急道：“快走！”
“你的书……”一片空白中，柳婔语喏喏道。
“书重要还是命重要？！”男孩拉着她奔到门边，“我们去找长辈来，还能补救。”
他说着，拽着门的把手，但无奈，门纹丝不动。
居然打不开？！怎么可能会打不开？！柳婔语清楚的记得，她刚刚还在门口看过一阵，莫非……是她自己把门关上了？！
她竭力的去回想，奈何记忆越发错乱。
“这是怎么回事？”震惊之余，他们无暇去顾及其他，只是努力推撞着门，妄图逃出去。但他们实在年幼，这门仿佛从外面扣住了一样，任凭他们怎么努力，也纹丝不动，是铁了心将他们困在里面。
柳婔语害怕的哭了出来。
“别怕……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他强装镇定，一直安慰她。
空气中，已经有了浓烈的烟味。纸本就容易被引燃，况且这还是藏书阁，零星的火苗足以连成燎原之势，一本一本藏在火里，火势冲天。
“那边，我们去那边！”门口书架极多，火势很快就会蔓延过来，男孩半抱半拖，带着柳婔语躲在了一个角落。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柳婔语抽抽搭搭，泣不成声。
“放心，不会有事的。”男孩安抚的拍拍她的头，找着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叫什么名字？”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婔……语。”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再落几滴眼泪就能把这场火扑灭似的。
“什么？”火嗞啦嗞啦的响，她又哭的哽咽，男孩没有听清。
她正欲再说，门外传来几声呼唤。
“方垣……方垣……”
“小姐……小姐……”
男孩大喜：“娘！娘！我们在里……”话没说完，一口浓烟吸进了喉咙，呛的他连连咳嗽。
“方垣！”妇人慌张的一阵摸索，打开了房门，里面是铺天盖地的火焰。
“快，快去找人帮忙！”
奶娘打着哆嗦，急忙跑了开去。
妇人不管不顾，一头冲进了火场，寻找着自家儿子的踪迹。
“娘！”男孩看到母亲的一瞬间，情绪再也绷不住，“这里！”
他费力的抱起柳婔语，朝着妇人靠去。
“没事了没事了。”她安慰的抱了抱两个小孩，想带着他们逃出去。风，搅乱火舌，不过一刹那，火势更凶猛起来。
随着书本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纷飞，书架也无法幸免。
妇人费力的护着两个小孩，踉跄着往门口奔去。
“小心！”书架携着滚滚烈火，朝着他们倾塌过来。妇人伸手，一把将两个小孩使劲推开。
轰然一声巨响，妇人被埋在了书架之下。一本燃烧的正旺的书从架上滑落，覆在了柳婔语的脸上，又滑落在地。
“啊——”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惨叫。
柳婔语抬手摸上了左脸，蹭落的不知是纸的余烬，还是被烫掉的皮，猩红的血液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娘？娘！”男孩浑身发抖，拼命想要搬开压在他母亲身上巨大的书架。
“方垣，你快走……”
“我不，我不！”男孩转身又去拉他母亲的手，想要将她从书架下拉出来。
妇人就着能动的手一掌扇在了男孩的脸上，她吼道：“快走——”
“我不……我不……”
“听话，你出去找人，再来救娘，不要耽误时间……把那位小姑娘带出去……”
一番话让男孩醍醐灌顶，他咬牙止住了哭声，重新抱起柳婔语，冲出了火场。
“小姐，小姐！”奶娘正带着人赶了过来，众人一盆水接一盆水的往里面泼。
“我娘——我娘还在里面……”
最后在脑海中的，只有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柳婔语栽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
待她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
她脸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左脸剧痛无比。
“给我查！怎么失火的，给我查个清楚！”柳安震怒，“把那些人都抓起来，一个都别放过！”
“爹……”柳婔语弱弱的叫了一声，柳安急忙奔了过来，握住了柳婔语的手，疼惜道：“语语，别怕，爹在这里呢。”
意识一点一点回归，她猛然记起被自己碰倒的烛台，“别……别查……”她声音一哽，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十分害怕：“是我……是我碰倒了烛台……都是我的错……”
她说着，牵扯到了伤口，更是疼痛不堪，她难以忍受，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