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互探
萝小藦2019-11-17 10:243,273

  宫外的花源源不断的运送进来,宫中差不多已经放置完毕了。

  纪明疏一路走来,看的是眼花缭乱。紫罗兰、六月雪、紫薇花、百合、三色堇、蔷薇、天竺葵……大的小的白的黄的,再依照花的特性分类摆放,开遍宫中每个角落,华丽非常。

  纪明疏沿着湖边散步,一盆盆浅蓝色的绣球花组排成一条小径,引导着人往拱桥上去。看折子看的心烦,倒不如赏赏花歇口气来的自在。

  她立在拱桥上,看着湖水粼粼,心情也愉悦起来。

  “小菌子,诗也好词也罢,看看这些花,随便念句什么来听听。”纪明疏随意往后边一靠,倚在白石栏杆上,眯了眯眼。

  这可真是太难为他了。小菌子环顾了一眼四周开遍的鲜花,冥思苦想,终于憋出一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句诗家喻户晓,总不算扫了皇帝陛下的兴吧?

  纪明疏没打算难为他,只是好笑道:“哪来的风哪来的雨?”

  小菌子见她心情甚好,也跟着附和道:“奴才学识浅薄,那……陛下看到这花儿想到了什么呢?”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纪明疏差点脱口而出,猛地闭了嘴巴。

  看来自己还停留在雨霏的那场戏里,没有回过神来。纪明疏无语,又动了动脑子,却是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汗颜,怎么就被小菌子带着跑了偏,连一句正儿八经的话都想不出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见纪明疏卡了壳,小菌子得意的捂着嘴,偷偷的笑了。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半天,纪明疏才念了这么一句。

  这跟此情此景有什么关系吗?小菌子挠挠头,道:“奴才书读得不多,陛下可莫要骗奴才。”

  纪明疏指尖戳在小菌子的眉心,轻轻点了点:“自然还有下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

  美人如花隔云端?好像是很符合耶。陛下不就是那美人吗?

  小菌子衷心的佩服起来,赶紧抓紧机会拍马屁:“还是陛下想的周到,那美人……”

  那美人……自然是不存在的。都隔了云端了,你以为还能见着吗?纪明疏不过是胡诌了一句,一时也没想到用什么话去圆场,只得岔开了话。

  “回去吧。”她理了理微褶的衣袖,出来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得回去干正事了。

  “好嘞。回……”

  纪明疏忽然一掌不轻不重的拍在小菌子头上,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

  小菌子吓得差点将怀里的簪花给抖落在地,顺着纪明疏的目光看去,只见拱桥那头,沉步走来青色的身影,容色清雅,俊美卓绝,清秀挺拔,独立花中。

  一言以蔽之,是个美人。

  纪明疏欣赏的点了点头,是谁说美人不存在的?是谁说隔了云端就见不着了呢?是谁?!哦,是她自己,那没事了。

  纪明疏重重的咳了一声,“谁说朕要回去了?”

  ???

  小菌子满头的问号,那不是她自己说的吗!怎么变得比翻书还快。

  身影朝着她越走越近,纪明疏纹丝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陛下。”

  “国师,你也来赏花吗?”靠之,她没能稳得住,多说了六个字。

  “回陛下,不是。”姜竞淅答言,“臣是来确认花神节布置的如何。”

  “应该差不离了。”纪明疏道,好说歹说她也把宫里走了一遭,没有瞧出什么问题。

  姜竞淅目光落在小菌子怀里的簪花上,“陛下这是……”

  “小姑娘们送的。”纪明疏从袖里摸出红色的那朵凤凰木式的簪花,给他看:“是不是觉得她们特别讨人喜欢?”

  在民间,女子也会做簪花送给心仪的人,因着这是在宫中,不可以有男女私情……

  他看着她手上的簪花,而她看着他,纪明疏指尖硌着簪花上的鎏金细片,心思微动。

  “国师。”她唤了他回过神,右手拿起簪花,往他发间移去。

  姜竞淅一愣,下意识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红豆摇坠在她的指尖,簪花偏偏缀在他下巴,薄唇映着红花,深浅分明。

  “陛下,臣是男子。”他出声提醒她,簪花是姑娘所戴。

  这她还能不知道吗?纪明疏无语,既不能为君绾发,便为君簪花,横竖都是表明心意,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

  他的指尖松了松,要放不放的模样。

  “就一会,朕保证,没人看见。”

  小菌子:“?”

  行吧。小菌子听到这话,默默的缩在了老后面,背过身去,尽力与那绣球花融为一体。他不是人,他是一朵随风摇曳的绣球花。

  “您何时有了这般趣味……”姜竞淅轻轻俯过身,照顾她目前矮矮的个子。

  “这不是趣味,你好好体会体会。”纪明疏语重心长,左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想要把簪花别在他的发上。

  体会?这能体会出个什么来?

  银色的冷玉冠固定着乌黑的发,显得妍妍的红更妖娆,她本是想看看姜竞淅适不适合这簪花,但这脸凑的近了些,纪明疏余光瞥见他长长的、柔软的羽睫,似乎根根可数。睫毛之下,眸中有若满月映秋水,繁星落寒潭,比起清湖更是粼粼。

  一瞬间心率就失了衡,连簪花都没别上,纪明疏就猛地收回了手。

  国师大人没什么反应,她自己先被撩到,真是丢人啊!

  但纪明疏向来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只是风轻云淡的开了口:“好了,朕不逗你了。”

  她面上一副老僧入定的做派,仿佛下一刻就要遁入空门潜心修学,其实心里早就翻江倒海,杂念纷飞,阿弥陀佛,罪过。

  姜竞淅没觉得有何不对,只以为她良心发现,为了避免她又临时起意,想些别的稀奇古怪的主意,立即岔开了话题:“陛下,明日是簪花节的投票,您准备给谁?”

  这是个好问题。

  纪明疏杂念尽数褪去,认真思考了起来。

  簪花不过是花神节里的第一环,并不能直接影响到最终花神的评选,但却能间接的影响。

  说白了,簪花的投票就是一种试探,位底者看位高者的态度与反应,方便见风使舵,而位高者看位底者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如今她是皇帝,一言一行可谓是万众瞩目,下面的人更是铆足了劲儿试探她的反应,若是能得到她手里的这一票,必能吸引无数墙头草,也许还能得到一些保持中立的人的支持,毕竟跟着皇帝走总不会惹祸。

  纪明疏心里更是阴郁了几分。本是工部和兵部两部尚书之斗,如今越闹越烈,近日谭忠一和林靖为了拉拢人,为了赢得最初的胜利,他们二人不知许了多少口头好处出去,扰乱朝堂,简直像两只害虫。

  啊。真想……纪明疏眸子一冷,面上却笑了起来:“朕还没想好。那你呢,你要投给谁?”

  “都可。”简单二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纪明疏道:“国师位高权重,多的是人连与你搭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但以谭忠一与林靖的性子,想必早已朝你抛出橄榄枝了吧?”

  这话要是搁在前世,听到的人怕是会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再胆小点的,只想往恭房跑一跑,至于站不站的起身子,另当别论。

  可能是她惯爱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与心里话,也可能是她习惯了威严,种种原因夹杂在了一块,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个“笑面虎”的性子。有好长一段时间,那些臣子看见她似笑非笑的模样就发抖。

  若有机会纪明疏倒是很想知道,这时与她后边完全不笑时,到底哪个更有威慑力些?

  眼下她的这句话出口,听到的人应该怎么做?自然是表忠心了。

  姜竞淅看着她,过了几秒才开口:“是,所以臣亦犹豫,该接受哪方的好意。或者说,哪方都无甚区别。”

  纪明疏本是随口一问,本指望着姜竞淅说些“臣是站在陛下这边的”,或者是“臣不会接受任何好意”诸如此类的话,哪知他冒一句这个。

  这姜竞淅真特么不是个正常人。

  这下就轮到纪明疏思考了。她收起簪花拢了拢袖,警惕的问:“国师,你想做什么?”

  姜竞淅的话比她的话更难猜,重生以来,让她越来越觉得棘手的,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陛下可有想法?臣自当谨遵陛下谕旨。”姜竞淅轻飘飘的一句,重若千斤。

  她被反试探了。

  她是有想法,但是……心里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好像在莫名之中暴露了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在想什么,纪明疏完全猜不到。

  纪明疏也默了一会,决心一条路走到黑,佯装轻松:“朕觉得昙花和鳞托菊都不错,你看着投吧。”她笑笑:“国师比朕想的更周到,自然会有法子,那朕先回宫了。”

  姜竞淅退在一边,“恭送陛下。”

  走出好远,纪明疏都没有回头,但是直觉姜竞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在刺。

继续阅读:第七十二章 暗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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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国师相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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