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拉着赵灵上了马车，期间她握着赵灵的腕子，探出了对方身体似乎亏损的极为严重。
她轻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眉头，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随即便让车夫行向刘府。
马车内二人之间沉默着，赵灵渐渐地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这才正视的看清苏凝。
她迟疑的眸子看向对面神情淡淡的苏凝，开口道：“奴家多谢公子相救，这里距离刘府不远，公子还是停车吧。”
苏凝淡淡扬着笑，回道：“夫人不必担忧，我知道夫人忌讳男女同车招来闲话，不过待夫人与我交谈之后，应该就不会由此顾虑了。”
赵灵怀疑道：“公子什么意思？”问完之后，她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苏凝，对方唇红齿白，脸蛋娇嫩，眉目间生盼熠熠光辉，整个气质有种端庄大方的样子。
以她多年的看人经验，眼前的这个肤如凝脂的年轻公子竟是一个女儿身！赵灵惊诧道：“你、你竟是一个姑娘！”
苏凝见被赵灵识破身份，坦然一笑：“夫人的慧眼能够洞察如此清透，苏凝佩服。”
一听苏凝二字，赵灵原本恢复正常的脸色立马变得惨白，她止不住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就是那个睿亲王妃？！”
苏凝含笑不答，只是看着赵灵，眼睛里带着耐人寻味的意思。
赵灵惊诧了，那个被人人传的天煞孤星的傻子，竟然长得如此清丽模样！
她很快的冷静下来，对苏凝原本的感激此刻骤然疏离，说出的话拉长了二人的距离：“多谢王妃出手搭救，赵灵心怀感激，只是眼下回刘府的路不远，赵灵告辞！”
然而还未等赵灵下车，苏凝却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夫人，回刘府的路尚且一段距离，夫人这般急于下车，是不想与苏凝坦然相对吧？”
赵灵站起的身子顿住，她头也不回道：“王妃觉得赵灵有什么不敢与你对视的？”
苏凝轻笑出声，然后道：“夫人是来自淮安县里的赵家村吧？那个地方我听说过，民风思想很是顽固不化呢，听闻五年前有一个姑娘当时年方十六就被自己的父亲送到醉生楼了，夫人可曾听说过？”
赵灵闻言身子一僵，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王妃想要听真实的故事就应该亲自去那里听一听，而非问我。”
苏凝应同的点了点头：“的确，传闻一向不可信，不过就因为如此，倒让我对那位姑娘心生几分同情和悲伤来。”
“同情？！”赵灵的声音透着几分讥笑和凉薄。
赵灵继续说道：“那个姑娘有什么可以值得你去同情和难过的？她对自己的哥哥起了邪念，主动去近身蛊惑，这等伤风败俗的事，良家姑娘会做得出来吗？
她这种人，活该被她的亲生父亲送进醉生楼里！”
赵灵的话透出一股深深地厌恶和极力的隐忍，她的手指深深地嵌进手掌心。
这让苏凝感受到了对方内心深深被掩埋的黑暗，她的眸光一暗。
这就是人言可畏的狠戾，它会将一个人如同抽筋扒皮一般，爆嗮在烈日下，这样的折磨和羞辱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苏凝道：“夫人所闻的，与苏凝听到的又何止难听百倍？当年盛传的确是难以入耳。
可是苏凝得知，这件事的原由并非是她对自己的哥哥起的歹意，而是她的哥哥对她心生了不轨之心。”
看着赵灵背对着她，传来了一声极为不屑的嗤笑，苏凝却是浑不在意。
苏凝：“那女子的哥哥叫武文，随她后母亲的姓，比她年长五岁，性情浪荡不羁是一个爱沾花惹草的人。
坊间关于武文的传闻不少，勾搭人家有夫之妇，坏事做尽，其名声不太好。
当时的那位姑娘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武文对她见色起意，因此便趁他父母不在的时候对她下了手，将她哄骗房间之后强行的玷污了她。”
苏凝说到这里，言语间也不禁带着一丝愤慨：“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这武文着实让人可恨至极。”
赵灵听到这身子一晃，立马伸手扣住窗棱，稳住了摇摇虚晃的身子。
她倔强的不肯回头看苏凝，只是盯着眼前阻挡着自己视线的暗红的帘子，声音透着一股不可置信：“你、怎么会……知道？”
苏凝盯着赵灵的背影，回道：“苏凝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当时玷污那姑娘的不只武文一人，还有一人也参与了。
当年武文的一个好友看上了这位姑娘，可是这姑娘当时心知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于是拒绝了。
这人就怀恨在心，不巧的是他发现了武文竟然也对这姑娘有了念想，所以二人暗地里给这姑娘下了药，致使她失身。”
苏凝的讲述似乎带着魔力，使得赵灵的神情一下子陷入了死寂当中。
赵灵根本不用闭眼就能够回想到，那些令人恐惧的画面。
那段沉埋地底的肮脏的事，就这么的被苏凝轻而易举的挖掘了出来。
赵灵久久没个声响，直到她轻微的动了动眼皮，才算是恢复了一点清明。
她带着无尽的苍凉之感，回道：“你怎么会知道……”
苏凝叹了口气，答非所问道：“夫人的眼里，可曾恐惧什么颜色吗？”
什么是让她最恐惧的颜色？赵灵眼神空洞的飘向车帘，那暗红的颜色惶惶然竟然变换成了一杯玛瑙色的酒飘至眼前。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凑近脸来的男人，笑着对自己说道：“妹妹，这是你最爱喝的花酿，这可是哥哥我跑了好几里地才买到的，快尝一尝？”
人间什么是最黑暗的？当她清醒后发现自己的残败的身子时，她歇斯底里的在那个角落里尖叫着，她像是一个疯子一样跳进冰河里洗刷着自己。
寒冬腊月的河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她徒手砸开那个厚冰，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她曾经以为人间最黑暗的颜色是黑色，因为它会让人望而生怯，近而生惧，会在孤独的夜里想起已逝的娘亲。
可是现在，她却深知人间最丑陋的颜色是那杯泛着粼粼光泽的玛瑙色，它不再是纯粹的酒香，而是一面让人能看清人心丑陋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