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无救接过鬼末手中的金色腰牌,问:“这块牌子可以在忘忧阁畅通无阻吗?”
鬼末点头道:“这腰牌叫无字令,分木、铜、银、金、乌金、白金六个等级,对应杂役、管事、副间主、间主、副阁主、阁主。副阁主很多年前就已经失踪,至今杳无音讯。你们拿着这金无字令可以畅通无阻。”
“忘川河在哪里?”
“一个忘情忘义忘记世间所有的地方,朱管事,那地方远,你带他二人前去,把宛州公主交给他们。”
“遵命,间主!”一个腰系铜无字令的男子领命,带着黑白无常穿过人群离开。
鹿儿与东方卿立刻悄无声息地紧跟着黑白无常。
管事、黑白无常三人行,雇了一辆马车,上了一条崎岖不平的泥土路。
鹿儿与东方卿同样如此,雇了马车紧随而行。有种到了阴曹地府的感觉。某个瞬间,他们看到一块刻着“黄泉路”的石碑。
马车上悬着两盏红灯笼,随着颠簸的车厢摇摇晃晃而去,像两颗在幽暗中浮动的红眼睛。
赶车的车夫告诉他们,这忘忧阁有人间天堂,也有阴曹地府,自然也有奈何桥与孟婆汤。那些无恶不作十恶不赦之人在忘忧阁闹事就会被抓起来关进忘川河水牢,在这里一辈子,直到老死也别想出去。而那些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们会来到奈何桥上哭诉衷肠,讨一碗孟婆汤。
走过黄泉路,来到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就是奈何桥了。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汤。她就是孟婆,卖的就是孟婆汤。
一个姑娘正接受孟婆赐予的孟婆汤。
“喝了它,那些爱过的人,那些放不下的事,那滚滚红尘中数不清的悲欢离合都会化作缥缈,淡然散去。”那女姑娘犹豫片刻后,欲言又止,眼睛一闭,掉落一滴泪,那便是她一生的故事。她嘴一张,孟婆汤便缓缓入喉,那充盈泪水的黯然回眸间,一切淡然。
东方卿与鹿儿因为没有令牌,被守卫阻挡在奈何桥头。他们坚信,黑白无常一定会沿路返回,所以两人就在此守株待兔。
幽暗阴冷,空旷寂静。
擦身而过的人,来来往往,大多都是忧伤愁苦的。他们大多是年轻男女,有的走在桥上平视着没有尽头的忘川河,有的在望乡台边找孟婆买汤。
鹿儿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一切。
“喂,你在想什么?”东方卿小声问。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来来到阴曹地府了?”
“瞎说,你只是被眼前的一切幻象迷惑了。”
“幻象?”
“对,因环境而产生的幻象。因为这些幻象又让你产生了幻觉。”
“那你能猜出这是哪里?”
“有山有水有路还有桥,肯定不会是过云山,知道我们乘马车来此花了多长时间?”
“我,我忘记了。”
“那我们只怕回不去,也出不了这个地方了。”东方卿说得很认真,却丝毫不担心。
鹿儿兴许是闲着无聊,又或者是触景生情,看着那些正在向孟婆讨汤喝的人感慨道:“阴阳相隔是永久的遗憾,喝了这汤或许才是真的解脱。”
“小兄弟,喝汤吗?”一老妇人弓着背,双手托着一碗汤问东方卿。
“喝你个头!你这没好心眼儿孟婆专门帮别人洗脑,专门搞破坏,拆散一对一对鸳鸯。你看看刚刚那姑娘,哭得稀里哗啦多伤心。人家分明就是忘不了,放不下,你偏偏要她喝孟婆汤。最可恨你还是个假孟婆!”东方卿闹着好玩儿似的强烈责备着孟婆。
孟婆轻声细语解释道:“刚刚那姑娘一世嫁入官宦之后被抛弃,二世嫁入豪门也被抛弃,三世嫁给一个赌鬼,被卖入了青楼,三生三世她受尽凄苦,唯一放不下的是自己的孩子。”
东方卿突然怔住,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走还是不走!这老婆子有成千上万的悲伤故事,你们听一辈子也听不完。”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原来是一个赶马的车夫问东方卿与鹿儿要不要回去忘忧阁,只是回去的车费要贵好几倍的银珠。鹿儿与东方卿一下子似乎明白了这个所谓的阴曹地府的真正用意。如果,舍不得花几倍的银珠回去,那永远也离不开此地。车夫告诉东方卿,如果没有银珠就回不去,但是可以去矿地做苦力,等赚够了银珠就可以坐马车回去了。
突然,鹿儿听到某个黑暗的地方传来敲打石头的凌厉声。
奈何桥上,黑白无常的身影又出现了。幽暗的灯火下,看到他们押着长孙明月快速走来。
鹿儿杀气腾腾道:“杀了黑白无常,救下那位姐姐就知道师姐与徐师兄被他们关押在哪里了!”
“这两人作恶多端早就该死了。”东方卿赞同鹿儿的意见。
二人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低着头慢慢靠近迎面而来的黑白无常。就在彼此擦肩而过之际,鹿儿突然出一掌击中犯无救胸膛,一只手拉住长孙明月飞跑入人群。卸必安一声暴喝,纵身一跃,腾空飞起,踩着人头伸出毒爪抓向长孙明月。东方卿立刻朝卸必安挥出手中白扇。白扇展开,飞旋而出,同时释放出无数细小的银针。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中,使用飞针真是绝妙,让对手无处可躲。卸必安全身上下插满银针,掉在地上,惨痛不已,一声声惨叫从人群中传开。当守卫们挥刀赶到的时候,早已不见了鹿儿她们的身影。
犯无救搀扶着卸必安,带着众多守卫四下搜寻许久无果后,他们便逼问望乡台的那位孟婆。
“老太婆!这忘川河边可有其他藏身之处?”
“有,当然有。”孟婆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快告诉我!”
“告诉你了也没有用。这里有三条捷径,一条是通往过云山,一条通往忘忧居,一条通往忘忧阁。但是,除了副阁主与阁主,没有人知道。”
“等于没说!”犯无救表示无奈,只得气冲冲地走了。
刚刚发生的一场小动乱并不影响这里所有人的活动,他们波澜不惊,继续自己想做的想说的。
奈何桥下,黑暗的桥墩下。鹿儿她们就藏身于此。
鹿儿小声问长孙明月,“听那黑白无常说你是宛州公主,是真的吗?”
长孙明月点点头道:“我是宛州公主长孙明月……”
“你知道跟你一起被抓的七公主与徐掌门关在何处?”
“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里,周周全是水,听守卫的说那里叫水牢。”
“唉,可惜我们如今自身难保,还怎么去救师姐与师兄。”鹿儿愁眉不展道。
“原来姑娘也是白鹿门弟子。”长孙明月惊喜道。因为白千羽在中州王帝面前替宛州借兵之事说了好话,因为碧月在皇都驿栈舍身相救,所以长孙明月对白鹿门人心存感激。
东方卿接着道:“她还是剑宗白千羽的小徒弟,与碧月七公主都拜入白千羽门下。”
长孙明月更加欢心道:“我带你们离开此地!”
鹿儿与东方卿同时惊讶地盯着长孙明月,“你带我们离开此地?这忘忧阁的地方你怎么熟悉?”
长孙明月迟钝了一下,表现出一个紧张的动作,“我,我在水牢听守卫们悄悄议论的。”
“不是说只有阁主与副阁主才知道吗?”鹿儿疑问。
“其实四大间主也知道,在忘忧阁这个地方你只要有大量银珠想打听什么秘密都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忘忧阁就是个藏宝库,他们的一天的收入可以供上万大军的伙食。他们……”
东方卿打断长孙明月的话道:“公主殿下,您还是说说我们该如何尽快离开此地吧?等离开此地,我们再设法救出徐掌门与七公主。”
长孙明月不知道从哪里摸起一块石头,在桥墩上连敲六声,三声慢,三声急。声音仿佛传到了某个地方,不久一会就儿一个摇着小船的人出现在忘川河中央,顺水而下。
“起船了,风大,不知客官要顺风而行,还是逆风而行?”摇船人头戴黑斗笠,一边把船摇到岸边,一边问。
东方卿呵斥道:“你傻啊!当然是顺……”
“当然是逆风而行。”长孙明月突然接道。
“好呢,那请三位上船。”
就这样,三人乘着小船荡漾而去。幽暗中,看不见水的颜色,看不见那船夫的面容,也看不见两岸的风景。
寂静,让船夫的划桨声悠远绵长,在每个人心底荡漾,回响。
东方卿很想追问长孙明月一句,如果说顺风而行又该如何?可他经过慎重考虑,决定闭上嘴,保持沉默。
他与鹿儿一样,对眼前这个宛州公主充满好奇。
不知不觉,小船从一个山洞出来,漂浮在碧绿色的湖面上。小湖四面环山,树木青葱,山顶飘着白云,山脚是三五成群简单却雅致的小木屋。屋顶升起袅袅炊烟,鸡犬相闻,一群小孩子嘻嘻闹闹,活泼天真。小小的码头上停泊着几只小船,一个男人从屋里走出,女人给他戴上一顶草帽,相视一笑,那男人就上了小船,突然有孩子喊道,爹爹今晚我吃最好的鱼。多么简单朴实的生活。这里,清风宜人,天高云阔,好一个世外桃源。
迷恋了这里的一番风景后,几个人才发现船夫不在船上,而出船的洞口也不知所踪,异常怪异。
东方卿划船靠近码头,几个布衣姑娘立刻前来迎接。一群小孩子也围着东方卿、鹿儿还有长孙明月团团转,活泼欢呼,蹦蹦跳跳。
“欢迎你们的到来。”布衣姑娘道。
“这是哪里?”东方卿问。
“忘忧居,一个无忧无虑的地方。”
“忘忧居,在下记住了。好一个无忧无虑的地方,可惜了,可惜无人陪我一起白首偕老。”东方卿突然多情地望着鹿儿。
“这离过云山多远?”鹿儿问。
“翻过两座山就见到过云山了。”
“那赶紧走吧!”鹿儿心系碧月与徐风来,只想快些回到过云山打探他们的消息。
鹿儿他们临行前,几位好客的布衣姑娘塞给他们一些果腹的食物。这么一个淳朴宁静与世无争的地方,倒是让东方卿留恋不舍。
他们离开忘忧居,刚刚翻过一座山,便遇到三侠城“天下粮仓”大掌柜李满仓手下的运粮车队。前不久,在过云山东方卿、鹿儿与领队的雇工秦肃有过简单交谈,所以颇有印象。此番偶遇,又聊起粮食的问题。鹿儿一直想着要为定风峡刚刚建设起来但还不完善的神龙镇购买一批粮食。因为神龙镇收容的人越来越多,加之宋聊还在设法招兵买马,所消耗的粮食也会就越来越多。无奈,鹿儿拿不出银珠,默默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