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他经历了什么
红摇2019-08-28 09:223,570

  每一种机关器做出第一件时,要经过数次调试。为了确认其杀伤力和准头,他们往往用活禽活兽来试,工场空地上血迹斑斑,都是拿来试刀的不幸牲畜留下的。

  其中也夹杂着宋渊的血迹。

  那个宋渊只闻过其声,从未见过其真容的崖主丢下一句话:“只要死不了就行”。有几个性情残暴的匪匠就盯上了他。毕竟机关武器最终是拿来杀人的,人和兽的反应能力毕竟不一样,拿活人来当靶子,有效又准确。

  宋渊不知多少次被捉去试刀,好在匪匠们还记得崖主的吩咐,他虽伤痕累累,却总能抱着半条小命爬回他的小屋。

  这次这名匪匠却不太一样。他名叫王保,是个极度嗜血的凶徒。名叫“二呆”的小狼崽就是宋渊拼上性命从此人的连发弩下救出来的。也正是那一次,王保被阿姐骂了个狗血淋头,心中颇是记恨,想着崖主的吩咐也不过说说而已,不如找机会把这傻子弄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将宋渊往旁边一丢:“你等会,我调一下枢钮再试一次。”蹲在地上扒开薄土,将藏在底下的机关左拧右拧了一阵,说了一声:“好了,这下该好用了,必得一次要你小命!”刚想站起,突然背后探来一脚踩住山匪肩膀,踩得他整个人向下扑去。

  眼看着地上还没收起的竖刃扑面而来,山匪吓得惊呼一声,喊一半又变成惨叫。那竖刃万幸没对准喉咙,却插入了右肩锁骨之下。

  上方传来阿姐冷冷的声调:“你找死。”冰冷的刀刃搁在了王保的后颈,那是阿姐劈柴的砍刀。

  王保厉声叫道:“一个索不来赎金的人质,留着做什么,拿来当活靶才是物尽其用!你敢杀我,崖主必会要你的命!”

  阿姐徐徐道:“我跟你说过崖主要留他的命,你偏不信。我就切下你这颗头来,你可千万不要瞑目,死了也要睁着眼,等崖主来了,你亲眼看看他是要我的命,还是夸我杀的好。”

  手下使劲,王保的后颈顿时冒出血来,他凄声惨叫:“我不敢了!不敢了!姐姐!姑奶奶!”

  周边的工匠有来劝的,阿姐冷哼一声,放过了他,扛着半昏迷的宋渊离开。脚边跟了一个哭唧唧哼叫的小狼崽。多亏了这家伙去报信,咬着阿姐的裤脚把她引到工场来,否则宋渊那一次就死在机关器“地齿”之上了。

  阿姐把他带回小屋,一边替他处理手上伤口,一边骂,说他跑也不懂得跑,哭也不知道哭,还不如二呆机灵。

  “我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死在机关器上,也免得以后……以后还要受苦……你这个傻子活着干什么?你死了算了!”

  阿姐一边骂着,眼泪落进满是血水的盆子里。

  她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谢谢”。吃了一惊,抹去模糊视线的眼泪抬头看去,只见躺在床上的男孩子正在看着她,眼睛黑白分明。

  一瞬间,她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神气。两人无声对视着了片刻。门外有人路过,宋渊眼睫一低,清明的目光重新混沌,阿姐又开启了她喋喋不休的谩骂。不过,从那一刻起,阿姐已经知道他是假装疯傻,却从未戳破。

  也是从王保吃的这次亏起,匪匠们再不敢拿宋渊当活靶了。但是宋渊的“弟弟”二呆,往往成为王保撒气的对象……

  *

  天微明的时候,宋渊的叙述渐渐含糊,睡了过去。大概倾诉之后卸下一块心头重石,这一次他睡得很安宁,即使没有枕着墨不语的手心,直至天大亮也没再发梦魇。

  宋筑过来时,一个卧在床上,一个趴床沿上,两块货都睡得瓷实。宋筑毫不犹豫地把墨不语晃醒,还在她醒来时没人性地捂住她的嘴,免得吵醒他弟弟。

  宋筑以绑架的姿态把墨不语拖到外屋,这才松开手。她一口气喘上来,赠他一个抗议的大白眼。

  宋筑低声问:“阿渊睡得如何?”

  “天快亮时才睡着,再让他睡会吧。郡王,昨晚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我想,他本意也是想告诉你的,可是一时打不开话匣子。他讲述之事与绑匪有关,我该转述给您。”

  宋筑眼中一凛,道:“另找个地方说话,莫要吵到阿渊。”

  二人出了屋,宋筑唤了婢女来在门边守着。因为担心宋渊再梦行什么的,也不敢走得太远,一眼看到旁边备给墨不语的小耳房,指了一下:“去那里面说吧。”

  之前墨不语也不觉得这耳房有多小,可是宋筑一进来,便觉得颇盛不下郡王所散发的气场。小屋里只有一只凳子,自然归郡王坐。她恭谨地站在一边,将宋渊所说复述一遍。说到八面崖制作“机关器”时,如她所料,郡王的脸上一层一层拢上寒霜,到最后都快结出冰层了。

  说完了,小屋中空气一时冻结。

  良久,宋筑扫她一眼:“机关器……你怎么有胆讲出来的?”

  她拱着手,脑门渗出冷汗:“我即使胆怯隐瞒,以后公子也会跟您说。”

  在这个兵器决定战斗力的时代,机关术应用于武器,无异于猛虎添翼,威力不可估量。而但凡沾上“机关”二字,便会联想到锁云门头上。

  “八面崖在何处?崖主何人?那些机关武器,与你锁云门没有关系吗?”

  “郡王,五年前锁云门遭遇变故,我门机关术本该已经失传了。”

  锁云门之不世绝技,原来有两项,一个是奇阵术,一个是机关术,二者同根同源,奇阵以守为主,机关以攻为主,二者互相搏奕,又相辅相成,联手堪称天下无敌。老郡王掌权时,锁云门得到重用,将他们的机关术和奇阵术应用于驻军防卫,肆虐邵平郡上百年的盗匪之祸一度得到镇压,换得十几年百姓的安居乐业。

  树大招风,艺高招人恨,因此也惹上了盗匪的仇视,大概是五年前,老门主公输允与其子公输勤外出办事时遇害。锁云门一下子失去门主和少主,陷入混乱和悲恸之中。丧事还没办完,大本营内部出现奸细,趁乱关闭防守机关,断掉逃生出口。盗匪悍然袭入,门中弟子几尽杀尽,大本营被烧为废墟。

  只有一小拨弟子逃了出去,其中就有十二岁的墨不语。

  其时,公输允在膝下择了两名天份突出的弟子分别修习机关术和奇阵术,学机关术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公输勤,学奇阵术的是自幼就收养的女弟子墨不语。

  锁云门的机关术神乎其神,据说其巅峰之技是“傀儡人”,活灵活现宛若真人,可按人的指令做事。

  可惜,随着公输勤已随老门主一起遇难,大本营的所有秘术典籍、器具成品、工具、样图也随着盗匪放的大火烧为灰烬,锁云门数代研究、积累的机关术自此失传。

  世人都道锁云门从此灰飞烟灭。

  然而,逃出去的墨不语虽然年纪小,却有着惊人记忆力,早已在师父的严教之下熟读过奇阵术秘籍,并印在了脑子里。盗匪将大本营的尸首点了一遍数,发现有人跑了,也想赶尽杀绝。墨不语凭着傍身技艺那无以匹敌的隐藏和逃逸能力逃出生天,隐居别处。如此,锁门云半条血脉——奇阵术,艰难地生存下来。

  对这段往事,郡王多少也知道一些。

  郡王的食指轻轻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将心中的百转千回的猜疑透露出微略的一丝:“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绑去宋渊的山匪会制造机关器的?”

  墨不语不敢有隐瞒:“我找到公子时,他身边带了一头狼。护送公子回来的路上,公子说起过,这头狼是他从机关器下抢出来的「活靶」。还有,公子手上佩戴了一个暗器指环,也是机关器的一种。”

  狼?宋筑记起河朔的周砚青说宋渊被一头狼接走。当时觉得周砚青扯谎扯出天际,却不料真有一头狼。

  他的二弟,究竟经历了些什么鬼事情啊。

  “那狼呢?”

  “狼不愿进城,自行走了。”

  还是个颇有想法的狼。郡王随手便将那个铁指环摸出来,丢给墨不语:“你仔细看看,是你锁云门的手笔吗?”其实,自他见到这个暗器,早就想到事情绝不简单了。

  她捧着这凶器,郡王就在面前,哪敢擅动。

  宋筑道:“无碍,里面银针已全部卸下了。”

  她这才拿着细细看,半晌道:“机关术是由我师兄公输勤修习的,我未接触过秘籍,却见过成品,我练习奇阵术的时候,师父也会让师兄拿机关器挑战。这样暗器的设计和做工,确像是我门手笔。”

  “那你的师兄……”

  “当年师父和师兄遇袭,一起遇难了。”尾音不由低下去。

  “会是你门中有幸存的其他学过机关术弟子,投靠了匪帮吗?”

  “我门规矩严格,流程严谨,非正式传承人,只能接触机关器制作流程中的一两项,无法独立制作出一件机关器的。”

  “那可不好说。当年你们锁云门不是出了奸细,才导致安防虚空,悍匪趁虚而入的?有没有可能是奸细或是叛变弟子偷师?”

  她想了一阵:“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宋筑是个多疑的人。她表现得再坦率,他也不可能就这样给付信任。

  他看着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门主,目光沉沉,半晌不语。自五年前锁云门倒覆之后,销声匿迹多年的匪祸再起,不仅山村小镇屡受侵扰,悍匪破城之事也是有的,令他这个郡王殚精竭虑,屡受朝廷斥责护民不力。若锁云门的奇阵术能重新启用,就能给百姓多一面护住家园的盾牌。

  可是,精通机关术的山匪绑架了他的二弟,精通奇阵术的墨不语将二弟护送回来,说要为他效力。而机关术和奇阵术,一脉相承。

  让他如何不怀疑这一切都是锁云门一手策划的?如果其中有诈,八面崖与锁云门原是阴谋串联,一个里应一个外合,他便是引狼入室。

  良久,宋筑问:“你知道灭门的仇人是谁吗?”

继续阅读:第21章:我要带师兄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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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如故之云渊数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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