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白衣问。
“你可知道飞天盗贼王灵通?”江舟反问道。
“不知道。”白衣之前在山中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现在又是初入江湖,怎会晓得这些江湖人士。
月夏却是眼睛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你说的是十多年前犯下多起大案,号称专盗权贵,夜里来夜里去的飞天盗贼?”
“咦?月夏姑娘你知道?”白衣听到月夏这么说,不禁有些好奇,这等描述倒像是别人所说的侠盗义贼。
“自是知道,传言他盗取的财物可抵大周一年税收,只是据说他在十年前盗取最后一件宝贝后就突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月夏继续说,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问江舟:“有传言说他十年前在临云州失手了,难道是真的?”
只见江舟仰头道:“自然是真的。”
“你又怎么知道?”玉罗烟在一旁问出了白衣一直想问的问题,毕竟江舟实在不像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何况江舟十年前才多大。
江舟摆出洋洋自得地模样,朝好奇地三人说道:“因为我在八岁那年被他偷过!”
……
白衣在他把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被震住了,他有些茫然,暗戳戳问玉罗烟:“这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玉罗烟亦是眼神奇怪,她回答白衣:“这位公子虽是个有意思的人,但你可莫要学他。”
月夏摇头扶额,今日在玉罗烟面前已经把脸丢尽了,她愤恨地看着江舟,从未有过如此想掐死他的时候。
明明是暖阳七月,怎会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冷意,江舟原本已经闭目做好了迎接他们夸赞地准备,却许久没听到声音,睁眼一看,却发现三人皆是冷眼看他,彷佛各自都有本领能让他把命留在这里。
他叹了一口气,独自忧伤,然后自言自语说出往事。
此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彼时八岁的江舟仍是那个众人口中‘天生聪慧’的孩子,城中人把他比作江府至宝,可这一消息不知怎得被王灵通给知道了。
某天夜里,年幼的江舟结束了夜读,刚刚吹灭蜡烛准备睡下,却瞧见窗户被人开了一道缝儿,一个黑色人影翻了进来,在江舟床头的柜子里来回翻动。
原本这人影并没有发现江舟,可江舟见他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什么来,干脆开口问他:“你在找什么?”
人影一愣,瞬间抬头,对上江舟的双眼。
在江舟看来,眼前这人面上没有遮挡,粗略估计大概有四十岁,长相并不算好看,他看自己的眼神直愣愣的,但其中却略有精光闪烁。
后来江舟才知道,这人就是轰动大江南北的飞天盗贼王灵通。
而那时的王灵通也不知道在看到江舟的一瞬间想了些什么,在巡夜的江府护卫发现他的时候,他猛地抱起江舟翻窗逃走,至于为什么要带走江舟,可能还真是应了那一句贼不走空的老话。
被掳走的江舟被他夹在腋下,像件物品,风声贯彻耳边,只是隐约间能听到几声家中护院的呼喊,王灵通奔跑于屋顶之上,左右跳跃,把他晃得头晕。
“为什么要抓我?”江舟问,即使现在被人掳走,但他好像并不胆怯。
“谁知道呢?”王灵通反问,身后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举着火把,把夜晚照得铮亮,但那有什么用,又追不上自己,顶多能跟在自己后边儿吃点灰。
见江舟久久没有回答,王灵通接着问:“你现在不觉得很刺激吗?几乎全城的守卫都在追你一个人。”
“我听说江府有至宝,想来探探,没想到让你这小子给发现了。”他跃过几幢房屋,嘴上喋喋不休。
“你说的那至宝应该就是我了。”江舟闷闷回答,气流迅猛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王灵通感受到了江舟的状态,索性从屋顶跳下,躲到了一个没人的屋子里,把江舟放下之后,他问:“怎么说?”
双手得到解放的江舟伸了个懒腰,顺便打了个哈欠回他:“你肯定是第一次来临云州,别人都知道我,毕竟我可是这临云州中独一号的神童,你把书摆到我面前,让我随便扫上一眼便可倒背如流。”
“哈哈哈。”刚听江舟说完,王灵通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奇怪地问。
“笑你不像。”王灵通依旧没停住笑声,他看见江舟疑惑的眼神,给他解释:“你的眼中没有生气,死气沉沉的,哪像个至宝。”
“可是别的宝物连喘气都不会,该吸引人不还是吸引人。”江舟反驳道。
“可你是个人啊!”王灵通止住笑,顺便用力揉揉江舟的脑袋,把他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揉的更加散乱,问他:“读书有意思吗?”
“当然……”江舟别开他的手,本想立马回答,但是不知怎得话到嘴边就是吐不出去。
过了一会儿 ,他才喃喃说:“没有。”
“这不就得了。”王灵通对他说,接着又问他:“你觉得刚才在屋顶上好玩不?”
“好玩。”江舟如实回答。
王灵通对着他一笑,站起来抻了抻臂膀,对他说:“本来掳走你是个无意之举,现在你回去吧。”
听到王灵通的话,江舟睁大了眼睛,他问:“就这么放了我?”
“怎么?你还想让我向江大人勒索点钱财?”
“也不是不可以……”江舟小声嘀咕。
这可完全让王灵通愣住了,心想‘这孩子莫不是读书读傻了,怎么还非得让他老爹出出血。’
“我就是不想回去。”江舟说,年幼的面庞泛起失落地神色,眼神暗淡,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幼犬。
“我第一次这么开心。”他说,“以往我一直呆在家里,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是有管家跟着。”
“你要哭了么?”王灵通问他。
“什……什么?”江舟抬头看他,不理解他刚刚问出的问题,“我怎么会哭,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哭?”
“嘿嘿。”王灵通蹲在他身前,又把手覆上他的脑袋,“你听,能不能听到脚步声和喊你的声音?”
确实,原本暗淡的夜晚此刻已经亮如白昼,嘈杂的脚步声与人声混在一起,其中不乏有人在喊他,就比如他听到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李管家的呼喊。
“那些喊你的人都把你看的很重要,虽然你不是我要找的至宝,但却是他们的至宝。”王灵通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他冲江舟笑笑,眼神也变得认真,不似刚见他时的直愣愣的。
“那我……”回去了这三字还没出口,就见王灵通忽然换了一副模样,刚刚那温柔的样子已然不见。
他说:“不!我改主意了,让找你的人多找一会儿吧。”
接着他反手把江舟抱起,还是之前的那种姿势,他攀上窗框,轻轻打开一条缝,朝外面瞅了瞅,人群已经渐渐向这所房屋聚集过来,他转头看向被他夹在腋下的江舟,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猛然推开窗户,然后冲天一跃。
在众人目视中,他继续在屋顶奔跑,跑动中他对江舟说:“咱们和他们玩个躲猫猫的游戏,你知道咱们现在要去哪里吗?”
“哪里?”风声太嘈杂,江舟大吼着问他。
“莲华小楼,没去过吧,今天带你见识见识。”王灵通哈哈一笑,跃过三栋房屋,他并不是直线奔跑,而是左右游走,早把追赶的人甩在了身后。
“人生在世,及时享乐。”
江舟最后听见的便是这八个字,莲华小楼中,他第一次喝酒,与王灵通一起被众多姑娘包围住。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便是在自己的床上,他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直到他在狱中再次见到了王灵通,王灵通还是那副模样,嘴上毫不显停,狱卒被他叨扰的躲到了外房,倒是苦了他的狱友。
江舟从李管家那里得知,昨晚他被找到的时候已是醉倒在了莲华小楼,而王灵通还在一旁不停喝酒调笑着姑娘。
见到江府人马他没有一点惊慌,仿佛一直在等待他们似的,他指了指江舟,将陪酒的姑娘们屏退门外,一边束手就擒,一边笑着说:“可要记得把账给结了啊!”
“之后呢?白衣打断了江舟的回想,他可想不到,江舟这毛病居然都是被那王灵通给带出来的。
月夏在江舟讲话的时候一直沉默,但是白衣可不敢去看她,凭着对气息的敏锐程度,他可清楚的感觉到月夏的周遭仿佛覆盖了一层黑色气场。
“之后?”江舟思索了一下,回道:“嘿嘿,我把他放了。”
“你别的不行,倒挺能惹事。”白衣说,接着他问:“那飞天盗贼现在在何处?”
“就在这临云州里,我找的到,你和我一起去。”江舟晃了晃腰,刚刚一直在讲,有些口干舌燥,不过如此说起来,还真是怀念那日弥漫在耳边的风声,以及那肆无忌惮的笑声。
“去哪?”白衣适时的打断他的感怀时刻。
“那自然是金银小巷咯。”江舟回答,脸上笑意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