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拜赵老先生的时候也是有这样一套繁琐的流程吗？”
周秦榆点头：
“我拜师拜得早，把这套流程都走了一遍，就记得那时候磕了不少头。”
刚才科普阶段沉默了一会儿的弹幕就又开始心疼周秦榆，被骗来学相声也就算了，还要骗孩子磕头，这都摊上什么大人了？
薛青青这回倒是没再那么感慨，之前她早就已经对于这些老行当里的拜师学艺有了一定的了解，头一回接触的时候的确被震撼了一下，第二回就有免疫力了。一代又一代这样谨慎地传承下来，并不是抱残守缺，而是希望下一代也能跟他们一样珍惜这一行当，尊师重教，老先生们是把当初他们师父怎么教他们的，就再怎么教给徒弟，是为了让技艺不失传变味，是为了让观众还能知道这么一门手艺。
他们想要的不是一小部分人的心疼，而是更多人的了解。
而她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这个。
节目进行下去还是不可避免地煽了一下情，引来弹幕一大片唏嘘，年轻的网友们纷纷表示以后会多多了解一下这些传统曲艺，要为其献出一份力，搞得好像他们身上的责任有多重大似的，可谁不是关了视频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去。
不过，能达到这种宣传效果，已经很不错了。
最后主持人还问了一下周秦榆作为大师兄，对于元禄社未来的希望，周秦榆表情温和却严肃，几乎不假思索：
“其实，我不希望元禄社太火，尤其是一夜之间的火。”
他淡淡而坚定地说：“也是前车之鉴吧。这就是门吃饭的手艺，能指望它养家糊口，别失传了就行，别想着一晚上成名成角，成为亿万富翁，欣欣向荣是最好，但绝对不要虚假繁荣。现在我们剧场能坐满了，这对我来说就认为已经是最好的状态。”
此话一出，主持人疯狂鼓掌，网友们也是见惯了那么多娱乐圈的明星，哪见过这么不为名不为利的啊？弹幕都疯狂的一片“简直是一股清流”“这么说就更想为他花钱了”！
要不是直播时间有要求，可能节目也想多采访周秦榆一会儿拉拉他们的人气，节目一结束，薛青青赶紧看微博，不出她所料，元禄社又上热搜。
这回的热搜标题很简单粗暴，叫做——元禄社大师兄周秦榆。
一点进去先是几张直播时候的截图镇楼，虽然像素有限，但气质就在那里，加上网友们高超的P图技术，简直堪比大片，别有一种朦胧美。评论里则全是网友们的彩虹屁，你一言我一句好像是要把周秦榆夸得原地升天，什么“禁欲系男神”、“二十一世纪最后的美男子”、“神仙大师兄”全都出来了，更可怕的是才这么一会儿，超话后援团都已经一应俱全，这都什么专业速度？
薛青青看得简直目瞪口呆，和她们相比较，自己的追星方式果然已经落伍了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不过，这史上最美唐僧是什么邪彩虹屁？
她这会儿正震撼着呢，微信就响了，竟然是个视频邀请，对象是——
周秦榆。
薛青青犹豫了一会儿，是怎么都想不到周秦榆这时候会给她发消息，而且还是视频，可又心想总不能拒绝吧，颤抖着手点开通话邀请，尽量让自己笑得别那么紧张：
“怎么给我发视频了……”
周秦榆应该才刚回的家，还是刚才直播时候的打扮，好看得让她更紧张。
诶，这好像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家的样子……
完了，一想就更紧张了……
周秦榆一句话都还没说，薛青青已经自己把自己紧张得不行，要不是他开口说话，可能真能把自己给紧张死。
“刚刚看我直播了吗？”
“……看了，我看了，你说得特别好！”
薛青青还想多夸一夸，不过一想到网上的那些花式彩虹屁，就觉得自己的夸奖简直是太过清汤寡水，都没脸说出来。
“你觉着好就好。”
薛青青一咳嗽：
“……网友们也都觉得很好啊，你已经圈了好多粉了你知道吗？”
“嗐，现在的粉丝就是对于一帮有追星好爱的群体的统称，今天可以粉我，明天也可以粉他，都没意义。”
果然是角儿，瞧，看得多开。
“可是至少……她们在粉你的时候，当下都是真心的，这点不能否认。”
自己，也是他的粉丝中的一员啊，要是他这样说，岂不是连自己也一样否定了？可是她敢保证，自己对他绝对不是三分钟热度，否则那十二年怎么算？否则那些为他喜为他忧的情绪怎么算？她是在为粉丝们辩解，更是在为自己辩解。
只是啊，追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厢情愿吧……多的是自己被自己感动，被追的那一个都还半点不知半点不晓，想要让角儿被自己感动并赋予同样的喜欢？分明是道德绑架。
喜欢一个人就跟借钱一样，付出了就别老想着收回。
薛青青紧张的时候就笑，尴尬的时候也笑，想把一些真心话当成玩笑轻描淡写的时候也笑。
她笑道：“说起来我不也是你的粉丝？还是最忠心的老粉呢，你总不会……也觉得我会变心？”
周秦榆好像恍然明白她在在意什么了。
这姑娘……这么敏感，还真以为……自己口中的粉丝群体里，包括她？
是，他知道她是自己的粉丝，但是，他也认为不仅仅是粉丝。
嘴角带着笑，眼睛亮得像十二年前，北京城还没有被雾霾侵扰时的星夜。
“我相信你。”
然后，他又温柔平静地补充了后半句。
“我只相信你。”
薛青青这个不中用的姑娘又傻乎乎地笑起来。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总是觉得周秦榆好像对她是有什么意思的，可是每次都是点到即止，叫她不敢确定，更不敢主动去试探，只能等着他下一次再点到即止的时候，让她心里再激荡一阵，然后归于平静。
她是不奢望什么，可是，这么时不时地给她一点希望，反复在她的一颗芳心上纵火再灭火，这谁扛得住啊？
“对了，我想起来你之前跟我说，节目结束了以后有话跟我说，是什么？”
“噢，这个……”
周秦榆愣了愣，随即突然从原本坐着的地方起身，走到了窗边，一撩窗帘，薛青青就看到原来他家是落地窗。窗外有漂亮的灯火星光，一瞬间亮得将他的脸变成剪影。
她忽然就心跳漏了一拍，觉得自己是这么幸运，她或许是不一样的吧？就算是网上流传的那些照片，也都不及此刻她用肉眼看到的他，鲜活温柔。
“是，有一些话……”
傻姑娘，他这不是正在跟她说吗？
她给了他最好状态的元禄社，他无以为报啊，只能以身相许，把自己签在卖身契上给她，就不知道她要还是不要了。
“你帮了我这么多，帮了元禄社那么多，我都不知道以后要是身边没有你该怎么办。”
原来，是想说感谢。
薛青青一直在笑：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会捧你一辈子，我会一直都在你身后，你不用担心，就算是赶我我都不会走的，就怕将来你有了更多的粉丝，嫌我烦呢。”
“……不会。只要你不会，我也不会。”
唉，怎么可能呢？
盛世繁华，过眼云烟。
可她不是云烟，她是这世界，她是一腔孤勇为自己创造繁华的人。
如果她喜欢，盛世他也可以支撑，如果她不喜欢，清闲他也可以放下。
只是……他不想她在身后，他想她在自己身边。
手捧鲜花的时候，靠近心脏的左手，他希望是能够牵着她的手的。
“青青……”
他正了正色，薛青青认真地瞧着他，气氛渲染得可以说是非常的庄重。
“嗯？”
“我们在一起吧。”
“……”
薛青青整个人都懵了，也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还是周秦榆有问题，回过一点神来以后赶紧用余光瞟了一眼自己窗外的景象，也是大晚上，说明他们现在的的确确处在同一个时间，并不是平行世界。
可是，这个世界里的周秦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
她也是懵得厉害了，眨巴了两下眼睛，问了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
竟然还真会有面对表白的时候问对方为什么的情况。
周秦榆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薛青青？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短几个月里做出了一辈子的决定？为什么他这样笃定，而她居然还会困惑地问自己为什么？这段话有点绕，好在他本门是说相声的，还算捋得清。
这些问题他都无法详实地回答，或许喜欢这件事它本身就是一瞬间的冲动，纵然他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冲动的时候也不忘克制，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这段关系是否要发展，那么思考过后他的决定就是——
必须要。
“你要是问我为什么，我也跟你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你很好，很特别，第一眼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喜欢上了，然后老太太师父他们撮合，我不自觉就把你当成自己人，这么一相处下来之后，就更觉得要是以后跟你过一辈子也很好。我是个念旧的人，不管是身边的物，还是身边的人，都希望能留久一点，所以，你是我仔仔细细想好之后，认准的人。”
这不只是说要在一起吗？怎么一下子就又要过一辈子了？
薛青青现在的心情都不能用紧张来形容，总之就跟涨足了气的河豚一样，碰一下就能自炸了。
“……那么，你呢？”
他太坏了，这种时候还要把问题抛给自己，偏偏她还这么老实地回答。
“我？我其实跟你正好相反，急功近利，没有耐心。”
她显然诚实得过了头，可是周秦榆可能就是喜欢她的诚实。
不，她的一切。因为一切都是她的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