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来,齐肩高的野草摇摆,秦织娘浑身放松,这种情景下,突然觉得周沛芜的奇葩要求也不是那么膈应了。
看着草地上,周沛芜安静的睡颜。
秦织娘心下一动。
周沛芜这种人,恐怕睡觉的时候,都睁着一只眼睛吧。
他提这样的要求,也有可能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沉稳地睡过一觉了……
秦织娘顿时释然,有些复杂难言地看着周沛芜,这个比她小上许多的男孩,也许真的累了。
周沛芜当真睡着了,睡得沉沉的,这一觉是他有生以来睡得最沉的一觉。
睁眼时,苍穹上坠着碎钻似的星星。
秦织娘就坐在他身边,双手伸直,做捧花状隔在他脑袋旁,护着他的脑袋。
她眼睛阖着,风吹起的草屑纷纷落下,落在她纤细卷翘的睫上,像开了花似的迷人。
周沛唇角翘了翘,看着黑暗的夜空,再次闭上眼。
……
三十艘小船建好,秦织娘背着药材和蚕丝薄片和周沛芜一起到县城染坊。
“主子,”周沛芜刚跨进染坊后门,韩一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眼看到跟在周沛芜身后的秦织娘,韩一立马紧紧地闭上嘴,眼里闪过焦急之色。
周沛芜心下一动,转过头来看秦织娘。
秦织娘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染坊,见周沛芜望过来,看了看韩一,秦织娘忙正色道,“……您有急事儿,就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我就随意看看!”
周沛芜唇角微翘,点头,也不和秦织娘见外,“那你先看着,一会儿,我让韩二来和陪你说话。”
周沛芜看了韩一一眼,转身出了门。
让韩二来陪她说话……
韩二是谁?!
就是县城里的大官来了,都要点头打招呼的大掌柜!
韩一看了安静地站在坊里的秦织娘一眼,想起方才周沛芜难得的柔和脸色,转身吩咐门口守着的少年,“干什么吃的?没听到二爷的话?!坊里来贵客了!去!去把二当家的叫回来!”
守在门口的少年冷不丁被韩一喝骂,吓得鼻尖都冒出颗颗冷汗,忙不迭地行了礼,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秦织娘放下背上竹篓,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间染坊。
这里是染坊的后院,从这里看进去,能看见屋子墙角摆放着十来个装着染料的木桶。
一个桶一个颜色。
秦织娘点了点,柳色,白绿色,苗色,妃红色,茜色,银谋竹……颜色很多,就是看起来都灰蒙蒙的,不是很正的样子。
秦织娘皱了皱眉,撇眼看到她竹篓子里的药材,顿时眼前一亮!
对了!
她这些药材都是用天灵水洗过的!
用这些药材,兴许可以提亮这些颜料的色彩!
这些用天灵水浸过都药材,比普通药材药效好,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次数多了,秦织娘也愁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若是卖给周沛芜,就没这顾虑了!
秦织娘:“系统!系统!天灵水可以提亮颜料的颜色吗?!”
系统没有回应。
等了半个小时,依旧没有回应!
秦织娘皱了皱眉。
转念一想,系统不理也没什么了不起!反正这里原料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想要看效果,可以做实验!
韩二是染坊明面上的二当家,管着染坊一应事宜,冬去春来,换季,衣裳也该换上鲜亮的颜色。
韩二此刻正在一家酒楼里,和一家绸布店的掌柜说到这事儿。
“春天来了,谁还稀罕那些沉闷的颜色?碧色,朱红色……这些亮丽的颜色多多多益善!”
张掌柜呷了口茶,打量着对面据说是常秀第一掌柜的韩二,颐指气使地吩咐道。
什么第一掌柜?
听说他是张公子的掌柜,还不是要乖乖地跑到他面前来附小做低?!
韩二笑容不变,闻言点头道,“说得是…不愧是在京城见过大世面的掌柜!春天来了,是该换点亮丽的颜色了!”
张掌柜哼了一声,敲着桌子,听着小曲,怡然自得地摇起头来。
韩一派去的少年在街上转了小半日,好不容易找到在酒楼里和别人交谈的韩二。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韩二还没谈完事,少年一跺脚,快步跑到酒楼二楼临栏处。
“掌柜的,”少年垂手弯腰,硬着头皮走到韩二身边,“坊里有急事儿要您处理——”
他出来时,坊里一切正常,能有什么急事?
对面这人,是张寄芙名下一家绸缎庄的掌柜。
二爷让他们注意着张文华动向,他好不容易才和眼前这人搭上线……
韩二皱眉,正要呵退少年,撇眼见少年紧张地瞪大了眼,双手紧紧地攥着,欲言又止的模样,韩二抿了抿嘴。
难道坊里真的有急事儿?!
韩二略思衬了一下,见少年急眼得不得了,心里立即拍板做了决定。
起身和对面穿了褐色圆点衣、一副高高在上的张掌柜作揖行礼,韩二深深地弯腰,顺手从衣袖里抽出一张银票,“张兄,对不住,”
笑着把银票塞到张掌柜手里,韩二歉意道,“对不住,对不住,今日韩二失礼了!来日,韩二再请客赔罪!”
“哟!韩掌柜客气了!”张扬不以为意地看了眼手里的银票。
一百两!
张扬一下瞪大了眼。
生意都已经谈完了,韩二提前退场也不影响什么,张扬以为,韩二顶多意思意思,给个一二十两,没想到,竟然给了一百两!
张扬一下坐直了身体,“韩掌柜,这——”
韩二不会趁机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