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浙东又迎来一波客人——宣圣旨的太监。
这次,来人是来宣给周坖赐婚的圣旨的。
又是赏宅邸,又是赐婚的……他那老糊涂的兄长,真的‘洗心革面’了打算做个慈父了?
伊王心中冷笑,带着王崇锦等人接了圣旨。
“王大人,”伊王转过身,对着王崇锦略一拱手,“从京城到浙东,大人舟车劳顿,今日,本王特意在王府里设了宴——”
“王爷,”王崇锦向伊王行了一礼,上前一步在伊王耳边说了几句话,又退开,“宴会,某就不去了,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王崇锦身旁的挽发的女子忙指使下人送上礼物。
伊王听了王崇锦的话,瞪大了眼,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来,王崇锦已经走了。
伊王:“……”
伊王看了眼下人手里的礼物,叹了口气,气道,“这个王崇锦,怪不得举国上下都说他是个刺儿头!看来果真如此!”
众人耳观鼻,鼻观心。
伊王是在骂王崇锦不错,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伊王那骂声里没有几分怒气。
众人都有些好奇王崇锦到底和伊王说了什么,奈何伊王位高权重,王崇锦遁得快,一时竟找不到试探的人。
这边王崇锦出了府城,直奔秦家村,来到秦家村,径直往竹屋赶去。
竹屋依旧是以前的清幽的样子,而人,已经变了。
王崇锦推开门。
斑驳的阳光照进屋子,屋子里十分干净,椅面上没有一丝灰尘,显然有人经常打扫着。
王崇锦蒙了一层灰翳的眸子亮了亮,推开以前秦织娘住的屋子,屋子里却没有人。
王崇锦愣了愣,许久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怀缅的目光在竹屋里的椅子、凳子上一点点划过,王崇锦走过去,转身坐在椅子上,回想起原本在这里生活的日子,一潭死水似的眼里闪过星星点点的欢快痕迹。
王崇锦叹了一声,闭上眼。
跟在王崇锦身边那个容貌清秀的女子,见此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在这之前,她以为王崇锦天生就是一副冷心肠,没什么情感波动的呢。
事实看来,并非如此。
想想也是。
一个赶敢为了天下苍生和皇帝唱对台戏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没有情感波动的人呢?
只怕是,没遇到那个让他情感波动的人吧。
付氏拿着纨扇走进屋,走到王崇锦身边,伸手去拉王崇锦的手。
王崇锦皱眉,睁开眼,起身避开付氏的手,面无表情,语气生硬地道,“我到处走走,你不要总是跟着我,你不要不跟上来!”
付氏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一丝难为情,现在原地,看着王崇锦大跨步出了门,付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在空空如也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付氏转身出了屋子,厨房里有响动声。
付氏走了过去,看到正在忙活着做饭的书童柏树。
柏树嘴里哼着歌,手里炒着菜,炒着炒着,下意识地伸手。
可是,他身边再也没有那个往他手上,放调料罐子的傻傻的胖胖的刘大姐。
柏树愣了愣,耸了耸肩,脸上流落出一丝落寞。
付氏目光微转,跨步来到柏树身边,“……以前,你们在这里住过很久?”
听到付氏的问话,柏树吓了一跳。
怕油沫星子溅到付氏身上,柏树侧着身子挡住油锅,闻言噘了噘嘴,“也不长,也就住了两三个月吧!”
“两三个月,”
付氏沉吟。
两三个月,真的不算长。
日子不长,对这里的感情却这样深,只怕是,这里的人,特别让人留念吧。
想到这里,付氏心里一紧。
她与王崇锦的婚事,不是一帆风顺的,在成亲前,王崇锦甚至还曾闹过退亲。
理由是,他已经心有所属……
付氏本不想和一段已经尘封了的往事较劲,可如果那段往事里的人物非要跳出来碍眼……
柏树抬着煎饼走了出去,连眼尾都没看付氏一眼,等出了门,突然想起付氏,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付氏阴沉的面容,柏树的话,吓得噎在喉咙里。
向来温柔贤淑的夫人,怎么会露出这种要吃人的表情来?
柏树怕得耸肩。
付氏抬起头来,脸上阴霾尽散,笑着看向柏树,“柏树?有事吗?”
柏树回过神来,忙摇头,“夫人,小的是想问您,您要不要尝尝这个煎饼?”
付氏笑着摇头,“不用了。”
等柏树像兔子似的跑了,付氏沉下脸,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叫来自己的贴身丫鬟,“……你去打听一下,看看爷在这里住的时候,都遇见了些什么人。”
侍女应了‘是’退下去,付氏在座位上坐了许久,起身关了门窗,从衣袖里抽出一张信纸。
这时临出门前,那位来宣旨的太监手下的人给她送来的。
付氏皱着眉打开信纸。
信纸上写了不少问候的话,最后串起来,却只有一个意思,协助辛表姐笼住裕王周坖。
付氏收了信纸,眉头皱得更紧了。
信纸里说的辛表姐,她没见过,但她能猜出来,应该是被赐婚给裕王周坖的詹事府的小姐辛庄。
张文华的势力,真是大得无法想象。
付氏毁了信纸。
如果王崇锦的心,在她这边,如果王崇锦肯护着她,为了将来,她未必不敢奋力一搏,去争取自由。
可是……
付氏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仔细思量未来。
裕王周坖,这号人物,很少听说,想必辛庄那边对裕王也是一无所知。